說罷蘇遠矜轉身帶着晚月出了書房,守在門外的兩個婢子也順勢跟上,約莫半刻鐘一行人便回到了聽岚院。
眼看着時辰不早,已到了該用夕食的時候,蘇遠矜沒什麼胃口,隻是又怕晚月唠叨,便從廚房送來的菜肴中挑了碗冰水銀耳用了。
雖已是初秋,但下午落了雨,此刻又有些暑氣蒸騰起來,一碗冰水銀耳下去,人都清爽幾分。
蘇老夫人把持中饋,對家中子女教養又嚴,往常蘇遠矜是絕不敢入了秋還貪涼用這吃食的,被祖母知道了又是一頓說教。
寒涼之物易損女子身軀不易受孕,這話蘇老夫人耳提面命說了多次。
隻是如今今時不同往日,蘇遠矜也不再顧及。
夕食過後不久聽岚院各處就點了燈,蘇遠矜幹脆拿起父親給的樂想經去了小書房。
實在憂思煩亂便抄經靜心,小書房的燈火直到亥時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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晖章殿,太子寝宮,顧秉清今日醒得格外早。
外面天色未明,帳幔外照明的燭火影影綽綽。
還未到起身的時辰,顧秉清難得在榻上發了會怔。
約莫是昨晚見了他那準太子妃的畫像,顧秉清昨夜竟夢到了她。
明明兩人還未曾見過面,但他就是知道那人是他的太子妃蘇氏。
夢裡蘇遠矜穿了成婚的吉服,緩緩移開掩面的并蒂石榴花團扇,眼中帶着點遮掩不住的羞怯。
輕扇掩紅妝,蘇遠矜容色又出衆,顧秉清被這懾人的美一掠,竟是直接驚醒了。
雖是少年慕艾的年齡,但顧秉清從十五歲起便一心撲在了朝政之事上,輕易不得空閑。
加之他母親文敬皇後早逝,後位空懸,皇帝顧肆安不管事兒,也沒人替他張羅。
放在尋常富貴人家,到了顧秉清這個年紀的,通房美妾都不知有幾房了,貴為太子的顧秉清竟還未通人事!
頭一遭夢到女子,這人還是自己的準太子妃,場景真切得仿佛真的經曆過一般,倒教顧秉清驚出了一層薄汗。
昨晚才看了畫像,夜裡就做了這真切至極的夢,顧秉清不禁想,這蘇氏女莫不是會什麼南疆蠱術吧!
半晌伸手撫了撫額,顧秉清覺得自己莫不是魔怔了,否則怎會冒出這樣的想法,如此猜測屬實不該。
再躺下去也沒睡意,顧秉清索性下了榻。
守夜的宮人聽見動靜,彎腰上前行了禮,聽到太子殿下吩咐更衣,便輕手輕腳伺候起來,一會子功夫顧秉清已穿戴齊整。
董圓帶着一群内侍捧了水進來,洗漱妥當照例到膳房傳了早膳來。
一碗碧粳粥,一份紅油素肚絲,一份鮮蘑菜心,并一道龍井蝦仁,算不得豐盛,但顧秉清在吃食上并不挑剔,向來是膳房有什麼用什麼。
早膳過後顧秉清徑直去了東宮書房祈文殿,聚精會神看了兩卷《河防通議》,估摸着時辰差不多方起身去給皇帝顧肆安“侍疾”。
乘着步辇外帶着十餘名随侍,一行人浩浩蕩蕩往柳昭容居住的嘉福殿而去。
因着地勢空闊,視野極好,顧秉清又在驕辇上,隔着老遠就瞧見嘉福殿外已有人在等了。
顧秉清目力很是不錯,一眼認出那人是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趙晏。
趙晏自然也看到了太子儀仗,待步辇離嘉福殿還有一小段距離,趙晏小跑着上前行禮:“參見殿下,皇上一早就吩咐了奴才在這候着您呢。”
顧秉清下了辇車,由趙晏引着到了嘉福殿的棋室。
他那月餘未理政的父皇正拿着本棋譜在看,觀其面色,哪裡有半點病容。
顧肆安被兒子打眼一看,不免有些心虛。
恰巧此時有宮人捧了熬好的安神湯藥來,往日皇帝都是悄悄倒進花盆裡,如今隻得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待嘴裡的苦味壓下去些,顧肆安問詢起朝政之事,父子倆默契的不再提侍疾之事。
此次落雨十餘天不曾停,許多大臣上書請求撥款赈災,顧秉清卻遲遲沒批複。
非是顧秉清不願撥款赈災,隻是這水患之事與他派去查探的人得來的消息不大一樣。
其中内情複雜,唯有皇帝出面才好整治。
顧秉清雖是太子,但面上比起皇帝終究是差了名分,許多事情處置起來就沒那麼便宜。
幾句話将當前情形說清,再把調查的文書呈上。
皇帝知道太子不是無的放矢之人,當即吩咐了趙晏準備轎攆回自個寝宮換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