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華殿,朝陽未升,着朝服的臣僚陸陸續續到得差不多,抱手寒暄後斂聲站好。
随着殿前太監的高聲宣告,顧秉清闊步走入殿内。
衆臣本以為今日還是太子監國,見他走到左前方站定不動了,平日相熟的大臣暗地裡交換了個眼色。
這才反應過來,今日皇帝該是聖體安泰要臨朝了。
果不其然,半刻鐘不到,皇帝顧肆安就出現在了朝堂。
衆臣行禮問安完畢,顧肆安便徑直問起了水患撥款赈災一事。
議論半天未果,顧肆安幹脆把太子調查的文書下發。
本來鬧哄哄的朝堂,大臣們你來我往唇槍舌劍互不相讓,等互相傳閱了調查文書,适才鬧得正兇的幾人俱沒了底氣,撥款的事宜也不再提了。
此次本就不是暴雨,河防堤壩沒出一點纰漏,撥款不過是朝臣從國庫摳銀錢的借口。
若是真劃了款項,官吏層層剝削中飽私囊,能用到河堤上的,怕是十不存一!
顧秉清素來厭惡這些行徑,此次又幹系民生,他遣了人南下仔細探查,這才沒被蒙蔽。
把謀劃此事的官吏在心裡狠狠記了一筆,顧秉清心底冷笑,總有一天該讓衆人認清,這天下到底是他顧家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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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岚院裡,蘇遠矜用過了朝食,因還落着小雨也不便出去走動,在廊下來回踱了兩步算作消食。
左右閑來無事,蘇遠矜正打算回去拿本書到榻上去消磨時光,便見婢女晚月手裡拿了封書信,腳步匆匆進來了。
晚月邊說邊将書信遞給蘇遠矜,語氣欣喜:“小姐,是定州的信,音音小姐給您寫的!”
蘇遠矜聽聞是舅父家的表妹沈音來信,接過後一目十行看完,嘴角微微翹了翹。
蘇遠矜舅父沈翰思攜家外任定州已六載,如今表妹信中透露月餘後要歸京。
蘇遠矜與表妹自幼感情甚笃,聽說她要回來,當下便往小書房給沈音回信。
雜七雜八寫了幾頁信紙,想起沈音自幼身子孱弱,蘇遠矜又遣晚月到自個庫裡找了一堆藥材和養身丹丸,并上書信差人送往定州。
忙活完這一切,蘇遠矜也沒了憊懶的心思。
明兒是十五,該去給她祖母蘇老夫人請安的日子,略想了想便把佛經拿出來接着抄,一日不覺就過去了。
第二日蘇遠矜早早起了,由婢女們伺候着梳洗停當,帶上謄抄完畢的《樂想經》,往蘇老夫人住的澤安院而去。
蘇遠矜到的時候,澤安院裡已有人了。她父親蘇訓庭的繼妻張淩姚,她的異母妹妹蘇輕儀正坐在堂下。
蘇老夫人并不要求子女們日日請安,除去初一十五,往日也隻讓子女們三兩日來一回。
今日是十五,會碰上也不稀奇。
張氏畢竟是她名義上的母親,蘇遠矜斷不會失了禮數平白給人把柄,略走兩步上前見了禮。
張氏笑得有些尴尬,态度與往日稱得上大相徑庭。
輔國公府是她祖母蘇老夫人當家,張氏不掌中饋,大約是太過清閑,總借着她去請安的時候為難。
對比如今,蘇遠矜也隻能在心底暗歎一聲,這準太子妃的頭銜總歸還是有些用處的。
大概是聽到了屋外的動靜,蘇老夫人跟前的素心從内室出來,先吩咐着上了茶,又對蘇遠矜道:“二小姐,老夫人昨夜很晚才安寝,現下正梳洗着,還請稍等片刻。”
蘇老夫人膝下有兩個兒子,她父親蘇訓庭行二,蘇遠矜還有個大伯。
因着輔國公府并未分家,她大伯家的堂姐稱大小姐,蘇遠矜和蘇輕儀則分别稱作二小姐和三小姐。
蘇遠矜聽了素心的話,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素心對着外室的三人福了福便回了内室。
素心一走蘇輕儀便忍不住了:“往日來向祖母請安,姐姐不都是最早的麼,怎麼如今賜了婚便不是了呢?”
言下之意不是說蘇遠矜往日假裝孝順,便是說她如今有了準太子妃的身份,不把家中長輩放在眼裡了,總歸不是什麼好話。
蘇遠矜也懶得和她浪費唇舌,隻回了句:“賜婚聖旨是陛下親下的,莫非妹妹覺得這太子妃人選不妥”,便不再理她。
蘇輕儀還想開口,坐她旁邊的張氏趕忙伸手拉了下自己女兒,生怕她說出什麼大不敬的話來。
看着蘇遠矜明顯不想理人的态度,蘇輕儀再惱也隻得忍了下來,一張玉白小臉氣得漲紅。
約莫等了小半刻鐘,蘇老夫人從内室出來,面上很是端肅。
略微打量了下堂内三人,這才不緊不慢移到主位坐下。
幾人俱上前請了安,蘇老夫人叫起後,随意問了蘇輕儀母女幾句便把人打發走了,卻是把蘇遠矜留了下來。
離開時蘇輕儀悄悄瞪了蘇遠矜一眼,嫉恨和不甘都寫在臉上。
但到底顧忌着在祖母的院子,沒敢做什麼隻忿忿離去了。
蘇老夫人雖上了年紀,但也沒老眼昏花到這份上。
她這幺孫女往日慣愛掐尖要強,偏又心思淺薄藏不住事兒,都是一個爹生的,怎的性情相差如此之多。
瞧了眼氣定神閑的蘇遠矜,蘇老夫人心中暗暗歎了口氣,這個倒是靈慧,隻可惜……
蘇老夫人心中如何作想,蘇遠矜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