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睡到自然醒來,梳洗畢正用着朝食,院外有人來通傳,說是蘇老夫人要蘇遠矜到澤安院去一趟。
自從甯兒之事後,蘇老夫人一面惱恨孫女不服管教,一面大概也是怕她瞧出些什麼,已經半個多月未見蘇遠矜,此時遣人來叫她,蘇遠矜也隻好放下粥碗收拾一番帶人去了澤安院。
剛進蘇老夫人的院裡,蘇遠矜碰上了張氏帶着蘇輕儀和蘇淩風往外走,看樣子是帶着兩人來請安,瞧着他們這陣勢,蘇遠矜猜想今日蘇老夫人召她來約莫不是什麼好事。
她這繼母張氏人雖然不算伶俐,但每次隻要幹系到自身利益,總能想起她生下的蘇淩風是輔國公府二房唯一的嫡子。
果不其然,蘇遠矜入内向祖母請了安,略吃了兩口茶便聽蘇老夫人開了口:“昨日宮中來了消息,十月初五要來行納征禮,想必你也聽說了。”
蘇遠矜回了聲是,蘇老夫人頓了下接着道:“自從皇上的賜婚聖旨下了,府裡便已經開始着手為你準備嫁妝。等納征那日東宮的聘書來了,你的嫁妝單子也該拟好開始清點,我這有個粗略的單子,你自個兒先看看。”
說罷素心從蘇老夫人手中接過禮單,雙手奉了遞予蘇遠矜。
聽祖母說到嫁妝一事,聯想起上一世的情景,蘇遠矜也算心中有數了。
打開那單子一看,绫羅綢緞金銀玉器列得滿滿十多頁,果真是用來糊弄她的東西。
上一世蘇遠矜嫁入東宮,她祖母也是這般,嫁妝單子看着豐沛,實際卻是遠遠少于她該得的。
她母親從定州外祖家嫁入輔國公府,嫁妝是滿滿的一百二十八擡,除去绫羅金銀,更有許多名畫古籍與田産莊鋪,其中值錢的都是後頭這些。
上一世蘇老夫人私自扣下了這許多東西,那會蘇遠矜念着祖母的養育之恩并未置喙分毫,如今重來一世,卻是不想教她再這麼糊弄了。
蘇遠矜放下單子,并未直接回複蘇老夫人,先是偏過頭朝身後的晚月吩咐了兩句,晚月稍稍行了一禮往外走了,蘇遠矜才道:“感念祖母為了我還這樣勞心勞力,我讓晚月回聽岚院取樣東西,到時祖母一看便知。”
蘇老夫人摸不清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便也隻好陪着等,好在晚月腳程不慢,一會子功夫已經取了東西回來。
蘇遠矜接過晚月手裡的信封,拆開拿出裡面的一疊紙張,遞給了蘇老夫人道:“祖母請看,這是我母親當年婚書上的嫁妝單子,當年定州的外祖父母着人謄抄了一份,這是舅父還在定州時随信寄來的,我想今日該能派上用場了,如此祖母也可輕省些。”
蘇老夫人接過單子越看臉色越沉,等快速掃完幾頁紙張上的謄抄内容,臉已經沉得可以滴下水來。
昨日張氏來找她,說起蘇遠矜嫁入東宮後蘇輕儀的婚事也該慢慢考量起來,她雖不認同張氏所說的高門大戶争相求娶,但有了蘇遠矜這個當太子妃的嫡姐,蘇輕儀嫁個稍微高些的門戶也不是多困難的事情。
一般高嫁的女子,嫁妝都要帶得豐厚些,張氏昨日竟是把主意打到了蘇遠矜生母沈從南的嫁妝身上。
按理來說沈從南病逝,就隻留下蘇遠矜這麼一個女兒,嫁妝合該全部是蘇遠矜的。
但張氏覺得蘇遠矜嫁的是東宮太子,宮中必不會短缺怠慢了她,因此就想着挪些沈從南的嫁妝出來,日後好留給蘇輕儀。
蘇老夫人乍聽之下覺得不齒,但仔細一想,蘇遠矜入宮後因着子立母死的規矩,隻要生下儲君便會喪命,這嫁妝給她帶入了宮也沒多大用,還不如勻出來些,給蘇輕儀也好,留在國公府也罷,總歸是對府裡有利無害的。
如今蘇遠矜拿出了她生母沈從南的嫁妝單子,卻是不好再做什麼,隻能全須全尾的給了她,府裡還少不得要貼上一大部分!
蘇老夫人一面理虧,一面又氣這個孫女一點不為國公府考慮,惱羞成怒之下臉氣得鐵青,但又無法對她苛責一分一毫,隻能瞪着一雙眼睛眼刀如風的朝她刮過來。
蘇遠矜隻作不知,等蘇老夫人咬着牙從牙縫中擠出一句:“既如此,我在斟酌一二,你且先回去吧”,便站起來帶着晚月頭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聽岚院,重新擺朝食的空檔,晚月笑着道:“還好小姐早就寫了信從定州找來了嫁妝單子,不然今日老夫人那還真不好說,我怎麼覺得小姐像是有未蔔先知的本領一樣呢。”
晚月是她生母沈從南親自替她挑選教養了些時日的,忠心又伶俐,知她看出了些什麼,蘇遠矜也不搭腔,隻捏了她一把臉道:“就數你聰敏,我現在倒是能未蔔先知一下,要再不上朝食我怕是要餓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