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矜這話落下,蘇老夫人臉色驟變,嘴唇顫了兩下,怒氣攻心幾乎要站起身來:“娘娘慎言!
當初大婚前她便依稀覺得自己這孫女大概知道了些什麼,故而三朝回門前特意将老輔國公在世時問竹院的擺設恢複了,當初蘇遠矜與祖父一起養的野鴨也令仆人找了相似的來,就是為了用已故的老輔國公來牽制孫女一二。
可照适才蘇遠矜話中之意,竟是将她的打算瞧得透徹,卻不受此要挾,甚至反過來說他們欺君了。
但即便蘇老夫人再氣,這事确實是她交代下去的,若太子有心探查,也實在是瞞不住。縱使太子不會真治罪下來,但難免會對輔國公府有所成見。
蘇老夫人還指望着太子提攜她的兒孫,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也隻得道:“欺君之罪國公府實在擔不起,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望娘娘寬恕老身一時糊塗。”
說罷起身欲拜,張氏和柳氏也不敢再坐,忙起身扶着蘇老夫人一同拜下。
見蘇老夫人是真的怕了,蘇遠矜示意晚月上前攙了一把,她本也不欲在這事上較真,三人将将跪下便被晚月攙了起來。
隻是蘇遠矜祖父還在時,偌大個國公府,也隻有在祖父身旁,她才能稍稍從祖母的控制中喘口氣。
她幼年喪母彷徨無助的那段時日,祖父帶她騎馬,帶她野獵,教她習字又與她一道養小鴨,這才将她從彷徨無助的泥沼中拉了出來。
若蘇老夫人不拖她祖父出來當借口,蘇遠矜也不至如此。
待三人複又坐下,蘇遠矜命人換了熱的茶湯和各類點心菓子,竟又像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似的,招呼三人品茗,對于欺君一事也沒給個定論。
張氏不知内情,見蘇遠矜随意兩句話,便惹得一向剛愎強硬的蘇老夫人都吃了癟,直覺如今的太子妃她是真的惹不起了,便鴕鳥一般不知也不問,倒是什麼想法也沒了。
蘇老夫人如坐針氈待了又一會,便帶着張氏柳氏告辭出宮去。
臨走前蘇遠矜讓人拿了些新制的花茶來,讓柳氏帶回去:“上回添妝時,堂姐曾在聽岚院與我喝過一回花茶,這是宮中新制的花茶,以高山雪梅烘幹了入茶,伯母帶回去讓堂姐嘗一嘗,若不嫌棄下回我邀堂姐入宮來嘗旁的。”
柳氏恭恭敬敬謝了恩:“臣婦代小女謝過娘娘賞賜。”
說完便同婆母妯娌一道告辭出去,心中感激。
柳氏随蘇遠矜大伯蘇訓堂外任日久,如今歸京有些時日,旁的不急,隻憂心自家女兒蘇亦懷的婚事。
蘇訓堂在州郡上當值,因與蘇老夫人離心,之前沒有歸京任職的想法,連帶着兩個兒女的婚事都受了些影響。
長子蘇修寒還好,男子年齡再長些也無妨,柳氏更憂心的是女兒蘇亦懷。
蘇亦懷比蘇遠矜還長幾個月,但蘇遠矜都成婚了,蘇亦懷卻還未相看到合适的人家。
她也不求女兒非要嫁什麼高門大戶王公貴族,隻求一個身份合适人品貴重的便好,隻是州郡上沒相看到合适的人。
如今歸了京,若是蘇亦懷與蘇遠矜這個當太子妃的堂妹交好,于親事上也能多幾分助益。
晚月依禮送幾人到殿門處,蘇老夫人在最前頭,後頭原先是柳氏和張氏依次跟着。
不過眼瞧着永甯殿的殿門牌匾便在前方不遠處,柳氏腳下故意慢行兩步,落到後頭裝作與晚月寒暄道:“娘娘特意贈了花茶給小女,臣婦實在不勝感激,還要勞煩姑娘,回去再替臣婦向娘娘一表感激之情。”
邊說着話邊瞧前頭的婆母妯娌離得遠了些,這才低聲對晚月道:“年前泰康寺周圍有鳳凰花木離奇發芽,坊間傳聞似與文成侯府有關,還望姑娘将此事告知太子妃殿下。”
晚月一時雖想不透柳氏這話其中關竅,但見柳氏形容鄭重,便輕聲應了下來。
柳氏知道晚月是從輔國公府跟着太子妃進宮的人,想着該是靠得住的,見她應了便放下心來,跟上婆母離了東宮。
晚月送了人出去又回了殿内,絲雨不在隻聽凝冬正吩咐讓宮人送一碗香甜的杏仁脆牛乳茶來。
晚月四下看了眼便上前,低聲将柳氏臨走時低聲說與她聽的話告知了蘇遠矜。
從殿門處一路到殿内,晚月細細思量了柳氏的話,漸漸回過味來。
但凡花木天象奇景,扯上鳳凰多半是與天家有關,柳氏特意告知讓太子妃知曉,必是與東宮有涉。
可晚月說完這話,蘇遠矜卻像是沒聽懂似的,接過宮人送上的牛乳茶慢慢吃了,最後放下茶盞方緩緩開口:“不必憂心,該來的總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