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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原将人送出縣衙,回去便啐了一口,“大人,依我看,他的嫌疑大得很,春日馬上就過了,秋闱在即,除去上京,他也沒幾個月讀書,卻一味在青樓尋歡,說得倒是冠冕堂皇。”
“查他那日的蹤迹。”
這不查還好,一查,吳秀才真出城,就往杏花村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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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怎麼就突然查起了移老五的案子,也沒人說得清楚。來趕集的人,都聽說了這個事。
回去時,個個垮着張臉。
翠花嬸嬸反而是扯着嗓子喊:“你們看我做什麼,人又不是我殺的……”
“你可閉嘴!不是你殺的,那還能是别人殺的嗎?是她自己殺了人,再吊死了。”
吼她的那位,也是村裡一個比較得臉的漢子,人高馬大,一臉橫肉,是幹力氣活的好手。
可翠花嬸嬸也不怕他,仍是梗着脖子道:“反正人可不是我殺的,你們也别想把髒水潑我身上來。”
後來這話也傳到了村長的耳朵裡,他老人家重重咳了一聲,不用等他說,已經有人急急開口:“翠花嬸嬸,性子強不服軟,也該管一管。否則到了外頭,也不知是要給我們杏花村找多少麻煩。”
“但是……”老村長沉吟一聲,做起了老好人,“她一個婦人……”
翠花嬸嬸的性子潑辣,家裡沒男人,村裡不少漢子和她都有說不清的關系。
有人便厚着臉皮,替她說了一嘴:“村長說的是,婦人都這樣……光在嘴上要強兩句,打一巴掌就老實了。”
“縣裡來了位新的大人,一直揪着移老五的事不放。今日大家都在,既然是推了我來拿主意,那我便将醜話說在前頭,要是哪個人拎不清,便不再是我們杏花村的人……”
衆人面面相觑不敢反駁,各自散了。
翠花嬸嬸到了家裡,還在不停咒罵那些人,“哼,一個個裝得多清白,這事,反正就不是我做的,就是衙門裡再來查,誰也别想拉我們下水……”
可惜,她說了一通,她的閨女就沒應聲,躺在竹椅子上,傻笑着望着房梁。才一翻身,那椅子就嘎嘎響了起來,她也回神了,“娘,你回來了啊,我餓了……”
“好你個讨債鬼,和你那死鬼爹一樣,你娘我就是上輩子欠你們的,才給你們當牛做馬……”
翠花嬸嬸罵歸罵,還是将趕集買回來的肉拿去剁了,哐哐當當,好不熱鬧。
縣衙裡,到了下值時辰,衙役們把佩刀一交,更是冷清。應抒弘獨自一人往後衙走去,劉原則是跟着兩個衙役勾肩搭背,一路說說笑笑,也不知是去什麼好地方。
石台縣縣令之位,才空懸兩個月,院子的雜草已沒過腳踝。
一條草莖俱折,不成路的路,還是他和劉原兩個人——
“嘶……”
拴着的馬兒嘶鳴一聲,應抒弘罕見露了淡笑。兩人,還有這兩匹馬踩踏出來的。
應抒弘給馬兒添了草料,便聽得有韻律的敲擊聲,是木頭叩打土牆。
土牆後,站着的,是他們從墓地裡挖回的人。
夕陽之下,先前亂糟糟還滴着水的發絲,已經被馴服。面上——擺着一絲僵硬的假笑。
應抒弘沒多言,掃了她一眼又轉身繼續添馬料,誰知,叩擊聲又響了起來。
這下,節奏是更快了,遠比西山墓園個的咚咚怪聲更急促。
應抒弘散去心中濁氣,轉身便瞧見那人不住指着自個兒的口。
或是将他當成的傻的,光指着還不夠,又張口示意。
——太陽下山了,馬兒都吃飯了,人也要吃飯的!
移舟瞅着人快步來了,才停下比劃動作。下一瞬,那人的手已經握住她下颌。
舉着的木棍也即将落在他肩膀上,二人身量相差之大,移舟掙脫不開,隻是下意識的防衛動作。
應抒弘的食指與大拇指成鉗制之勢,即使稍稍變化位置,也将人牢牢禁锢着,“張口。”
“……”
移舟還是無奈,翻着小白眼。但也老實張口。
這兒的條件實在是簡陋,不止沒有米,也沒有現代的鏡子,否則,也不能落了這處。
如應抒弘遠遠看到的一樣,她的口舌不對。
染着淡淡的黑色,均勻細密,不像是上吊壓迫的淤血。
不近前細看,還真沒發現。
原先顧忌着她是女兒身,請了大夫,他和劉原回避站在門口處,并未細瞧。
此症狀,大夫也并未提起。他隐約聽人說起過,黑舌之人,恐不長壽。
而今看舌頭如小蛇一樣湧動,不像是舌骨斷了。
“上吊前,吃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