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唬你爺爺是吧?告訴你,爺爺我走商多年,什麼山匪騙子沒看過?你們要裝縣衙的人,也不先買身衣服穿穿?買布嗎,我家還賣布?”
“大哥,跟他們廢什麼話?把銀子搶回來……”
話才出,劉原的刀出鞘一般,橫在衆人面前,“還第一次有人在面前自稱爺爺的,瞎了你狗眼,你可看看……”
劉原将令牌亮了出來,可惜他們三個的注意力隻在移舟的銀子上。
這都是整個的大銀錠。
移舟還真是頭一回看到實打實的文物,不由多看了兩眼,等翻到底部一看,除了鑄造年份,上面似乎還多了些劃痕。
她再去看另外兩頂,也是同個位置,同樣的劃痕。
“羅姑娘……”
她往後一退,那些人便要追出來,“好啊,你們比山匪還狠,直接搶的是吧?”
“來人啊,有外鄉人來搶錢了。”
“來人啊,有強盜啊……”
他們三人鬼哭狼嚎,移舟悄悄同羅七素耳語道:“我問個事,要是不方便,你也可以不說。不是代表縣衙問的。“
“沒事,小周你盡管問,我知道什麼都會告訴你的。”
“就是……以前你家賣那麼多布,攢下的錢,是不是都會換成大銀錠?”
“嗯……”
“你阿爹阿娘,是不是會在銀錠上面做些記号?”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阿娘說,給我留了點銀子,要給我當嫁妝,我不要,她就笑着說那留着當傳家寶,還說什麼我的傳家寶,我也不太懂阿娘的意思。”
那三大錠銀子還在移舟袖中。上面的刻痕,不是别的,正是她的排行。
七。
*
而另一頭,嗷來的幾個鄉民,看到了許九癡和羅七素,自然知道他們都是真的,哪裡敢動手?
特别是昨日賣了紅羅給他們的齊嬸,當即推開了人進來,“郎君你是縣太爺啊……我就說郎君長得俊,夫人也美,怎麼會是普通客商呢?”
齊嬸嘴快,嗓門又大,“大家快把扁擔鋤頭放下,這位大人是真的……他昨日還花一兩銀子來我家買了布,不是騙子。你們看,羅小七不是被找到了嗎?”
聽到齊嬸的話,他們三人才哆哆嗦嗦行了禮,老大臉色變化得最快,“小姨回來了,怎麼沒叫人呢?你姐姐一直念着你,嶽母過年的時候都在說,你什麼時候回來,你這是去哪兒玩了啊?”
他惺惺作态,劉原卻沒功夫聽。“羅大娘,人呢?”
“唉……嶽母一直病着,又擔心我們小七,過完年,就走了。”
“當時有誰在?”
“我們幾個人都在……還有老二他們。大人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剛剛你們不是自己說了嗎?有人給了你們十兩銀子封口,不去找羅姑娘。”
“大人冤枉……”
“不用喊冤。給你們錢的人,已經抓住了,就在大牢裡。”
……
這下,羅家大院,便成了個臨時的縣衙。
應抒弘站前頭,面冷話淡,“本官已經帶人驗過羅大娘屍身,她是被害的。你們都說那日在……”
此話一出,底下的人竊竊私語:“羅大娘不是埋了嗎?”
“還說呢,他們幾個好女婿,就把人埋在那犄角旮旯裡。”
“那是怎麼看的?挖出來?”
……
老大也是反應快,當即道:“嶽母已經入土了,大人這就将她老人家挖了出來?我我們雖然不是羅家的兒子,但女婿頂半子,大人這是在挖我們的心啊?”
他一嗷着假哭,老五也跟着。
劉原吼了一聲,“開棺驗屍,那是衙門在辦案。而且,羅家有的是人在,輪到你們幾個在這嗷嗷叫嗎?”
羅七素也擦了淚出來,“是我求縣老爺去的。我沒看過阿娘最後一面,我是不孝,但是,要是我阿娘說被人害死的,我還傻乎乎跟殺人兇手在一個屋檐下,她死了都不會安心的。”
鄉親們倒是沒說議論什麼,隻是羅三叔拄着拐杖,時不時咳嗽一聲。
“羅大娘去世前,吃的什麼?”
“粥。”
“藥。”
“水……”
三個人說了三個不同的答案。
“不是半子嗎?不是都在身邊嗎?怎麼連這個也記不清了?”
老大的趕忙辯解:“我是給嶽母端了粥,老五可能是端了藥……”
“藥渣呢?”
“已經丢田裡了。”
“帶着去找。”
“天地良心,那藥都是去城裡找的老大夫開的藥,那可都是好幾錢銀子的好藥,我嘗的,裡頭還加了當歸,絕對沒毒的。”
村民也紛紛佐證,“我是能看到這大女婿幫着試藥,他應該不會給自己下毒……”
問案一時僵住,他們三個人也松了松心神,這額頭的汗剛擦完,縣太爺又問道:“那幾天,吃雞蛋了嗎?”
“沒吃……”
“吃了……”
又是不同的答案。
老大的眼睛像要迸出火來,盯着老六,皮笑肉不笑道:“我伺候的時候,是沒有吃。”
“他說謊。”許九癡站出來,“就是他的孩子跟我說,大娘想吃雞蛋,我才去山上的……”
“什麼雞蛋要去山上?你個傻子……”
“你才是傻子!”
許九癡也不甘示弱,“大娘要吃的雞蛋,是雞蛋菌,很好吃的。七妹進山的時候撿到過,我們都喜歡吃。”
“反正我沒讓孩子做過這樣的事。我也不知道什麼雞蛋。”
剛剛答吃了的老六,這會兒又心虛不已,“我不知道,我給嶽母煮的是雞蛋……好像是……”
都過去好一陣子了,他的心思也沒在嶽母吃食上,都記不清是誰跟他說的了。
這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一陣咳嗽聲。
老劉忽然想起來了,“好像是堂兄說,他家今天吃了雞蛋。雞蛋對身子好,特意給我阿娘拿了一個,他一直在,我就讓孩子剝給嶽母吃了……大人,這雞蛋,也不是我給的……它有毒也不怪我啊……”
身後一直在咳嗽的羅三叔,這才徹底引起人注意。
“這雞蛋,是你家給的?”
羅三叔年紀大了,走路顫顫巍巍的。不過,前頭已經有了楊老頭給楊小旺頂罪,不說劉原了,就連是衛三,看他都是刻意得很。
這家人才辦喪事,一家子吵吵鬧鬧,可巧了,分家分不成功,最後卻和和氣氣把田産租了出去。
租的人,還是羅三叔。
不是他能是誰?
“大人……我實在是冤枉啊……”羅三叔也喊冤,“唉……都說了家醜不外揚,可是到了這時,我也不得不說了。
羅家,别看一團和氣,我嫂子病了,他們幾個都在跟前伺候,可誰知道,他們煮藥,都推三阻四,還日日要來拿我的木頭,說是家裡沒人去砍。
我家牆角的木頭,都失了一大塊,我也沒說什麼。但是,我嫂子那藥,也是我不忍心,拿了錢,讓孩子們去城裡買的。誰知道他們幾個湊在一起,将裡頭的人參也挑了出來,還有那當歸,本來也都挑了出來。但那藥是我嫂子吃慣的,她怎麼能不知道呢,就說味道怎麼淡了,他們沒辦法才把當歸加了進去。大女婿,可不是試藥,是在偷我嫂子的補藥吃呢……你們評評理,這樣的人,說話可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