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蘭沉沉地睡了過去，一夜無眠，一如過去有卡嘉莉陪伴的每一個夜晚。

這裡的黎明再度變得靜悄悄，如果忽略一些委屈的哼唧聲——

“阿斯蘭，松手！不要裝死！我這樣睡不舒服！”

?

07

前一天查出自己懷孕5周的卡嘉莉，在翌日就宣告落枕。

這與她内心的焦慮和對未來的擔憂毫無關系，單純隻是因為眼前這個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的男人那令人發指的，将她當作抱枕不肯撒手的詭異睡姿。

卡嘉莉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一臉疲憊并憤慨地瞪着面前的男人，卻沒有換來對方哪怕是絲毫的愧疚。阿斯蘭面無表情地處理着公務，在感受到充滿怨念的目光凝視後才轉過身。

“你可以再多睡一會兒，畢竟你今天不用去奧布上班，而現在才7點30。”阿斯蘭嘴上這麼說着，喝了口咖啡後，又開始一目十行地浏覽其文件，“你需要更多的睡眠。”

“我睡得不舒服還不是因為你！話說，你怎麼知道我家咖啡機在哪裡？”卡嘉莉錘了錘自己的肩膀，睡意惺忪地盯着冒着熱氣的咖啡，突然意識到那是她的馬克杯。

“你昨天為什麼不回去呢？而且今天你怎麼還在這裡，你不需要去PLANT上班嘛……”

你們PLANT上班都沒有打卡制度的嘛？可以想去上班就上，想不上就不上的嗎？

卡嘉莉看着一臉安然自得居家辦公的阿斯蘭，又想到自己每天的定時定點通勤，放棄思考的同時内心産生了極大的不平衡感。

“因為害怕你又找些奇怪的理由回避我。我相信你不會用忘記昨天檢查出了什麼，這種蹩腳的理由來逃避現實的，對吧？”阿斯蘭沒有回頭，右手也是一如既往地劃動着鼠标滾輪，“至于咖啡機，你從以前就喜歡把咖啡機放在廚房角落，但這樣容易積灰也不利于清洗，明明和你說過這一點的。”輕描淡寫的語氣和口吻，就像是他們在讨論一件同居時期平凡的小事，而不是可以決定兩家公司股市走向的大事。

“可是這樣拿起來方便啊，而且咖啡機為什麼要那麼注重清理……”卡嘉莉下意識地進行反駁，身體還貪戀着溫暖的床鋪而不肯離開，阿斯蘭說得沒錯，已經請假的現狀的确麻痹了她的神經讓她不願意起身。她懶洋洋地躺下身去，再次閉上眼睛休憩，卻因為想到了當下場景之詭異而翻過身來，用毛骨悚然的眼神盯着阿斯蘭不放。

“為什麼你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地接受事實啊，昨天在醫院裡也是，一點慌亂都沒有？”

這個場景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卡嘉莉捏了捏眉間，疲憊與困意讓她難以冷靜思考，但醒來後發現自己大學時期的戀人，現如今合作公司的執行總裁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出現在自家公寓裡，這絕對是哪裡有問題。

“你請了一天的假不就是要和我商讨這件事究竟該怎麼處理嗎？我正在請律師草拟協議，這樣能最大程度避免财産紛争和影響公司名譽問題，對你對我都有好處。”阿斯蘭快速地将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蓋上，轉過身來為卡嘉莉蓋好被子，“現在你需要趕緊休息，休息好了才能商榷下一步決策該怎麼進行，所以快睡吧。”

睡意漸漸俘獲卡嘉莉，令她眼中的阿斯蘭也開始迷糊不清，她小聲嘟囔了幾句，再度陷入夢境。

——總感覺……出了這麼意料之外的大事兒，他還挺開心的。是錯覺嗎？

而且阿斯蘭哄自己入睡這個詭異的場景，卡嘉莉總覺得似曾相識，可明明除卻一個半月前喝醉酒出事兒的那個夜晚，對方并沒有來過她的公寓。是錯覺嗎？為什麼總覺得，他之前也這麼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過呢？已經習慣了2年在疲憊與過勞的壓力下入睡的卡嘉莉逐漸閉上眼睛，睡得格外香甜。

甲乙雙方均認同婚姻關系中财産的獨立性，為保護雙方的合法權益，避免将來可能出現的财産糾紛，特訂立本協議：

1.甲乙雙方婚前各自的财産，婚後仍歸各自所有，不因婚姻關系的成立而轉化為夫妻共同财産。

2.雙方婚前财産的增值部分，包括但不限于房産增值、投資收益等，歸财産所有人所有。

……

“阿……阿斯蘭？”已于2小時之前從酣暢淋漓的睡眠中蘇醒過來的卡嘉莉，正身着睡衣一臉懵懂地拿着牛奶看着面前餐桌上的婚前協議，腦袋上寫滿了大大的問号，“這是什麼？”

“婚前協議。昨天有說過，要讨論财産的公證問題不是嗎？”阿斯蘭鎮定自若地喝完了馬克杯裡的咖啡，并不認為檢查結束的第二天就搓出一張婚前協議是什麼奇怪的事，“如果你認為有必要進行公證的話，我們可以去合法的公證機構或者聘請有司法證件的第三方作為公證人，我可以現在就聯系。”

“等等，問題并不在這裡……”看到阿斯蘭掏出手機的動作，卡嘉莉有些緊張地放下作為她早餐的牛奶與麥片，“問題在于為什麼要簽婚前協議！”

“基于當下你在奧布公司擔任的職務與法律責任，以及我當下的現實處境，我覺得這對于我們二人來說都是一種很好的規避風險的處理方式。”見卡嘉莉的動作有些急迫，為安撫她的情緒，阿斯蘭放下了手機，“昨天你不是一直在擔憂萬一出了醜聞奧布該怎麼辦嗎？結婚了這自然就不是醜聞了。“

“阿斯蘭……”

“而且你也不必擔心奧布的股份和産權會因為婚姻關系而變動，同理，PLANT的财産糾紛也不會影響到你。”

“阿斯蘭！”

“你還有哪裡有疑惑嗎？”

說實話，眼前人的表情真摯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就連兩個月之前簽署項目合作協議的時候，他的眼神都沒有現在的一半真誠。卡嘉莉強行打斷了對方一本正經的合理陳述，認為感情和婚姻并不是可以被束縛在一紙條約上的東西，想起自己過去曾經差點犯下類似的錯誤，她的語氣變得和緩了起來：“我們應該好好想想，畢竟犧牲婚姻來挽回公司名譽這種決定，并不是明智的選擇。婚姻應該是和真正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在一起，不是嗎？”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才是，卡嘉莉。”阿斯蘭站起身，近在咫尺的身高差距給了卡嘉莉不小的壓迫感，那雙比記憶裡還要深邃的祖母綠眼眸令她下意識想要回避和逃離，“如果不選擇結婚作為處理方式的話，你打算怎麼處理呢？”

還可以……不行。

最為消極的處理方式在腦海裡一閃而過，随機立馬被她自己否定了。琥珀色的眼眸四處張望着，卡嘉莉微微抿了一口牛奶，沉默着偷偷瞥向眼前的男人，在發覺對方沒有察覺她剛才的想法後，放松地長呼一口氣。

“你最好想都不要想。”平淡的語氣，貼近耳側的回話，就像是平地落下的一道雷，令她渾身都毛骨悚然。

她猜錯了，阿斯蘭并不是沒有覺察到她的想法，而是故意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再突然回擊，令她措手不及，和前幾次的合同談判一模一樣，“而且商談的第一要務，就是絕對不損傷己方的利益，我記得在大學的時候已經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你還是沒有記住。”

阿斯蘭的表情有些詭異，照理來說微笑怎麼看都不能被理解為生氣，但卡嘉莉深知，他隻有憤怒到極點才會露出這樣看似和藹可親的笑容，然後再陰陽怪氣上幾句。

“我……我沒有别的處理方式，但我還是覺得，婚姻不應該是被用于處理意外的下策。”卡嘉莉坐下身，指腹磨蹭着杯壁，語氣也愈發弱勢，“這一切都太快了，我們都應該冷靜地思考一下，然後再做決定。”

——你的意思是指，等你的肚子一點點大起來，被商業媒體爆出醜聞之後，再做決定？

“好，如果你有任何想要補充的部分，可以随時在協議上進行修改。”預想中的陰陽怪氣并沒有發生，卡嘉莉怔怔地看着做出妥協的阿斯蘭，有些意外：“但是，期限是這個月月底，你不會反對的吧？“

與剛剛強忍不滿的刻薄微笑不同，此刻的阿斯蘭顯得很平靜，令卡嘉莉更不理解他的想法了。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