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漁連忙把手機按在自己耳邊,嘴幾乎要貼上收音孔:“這樣呢?陸先生。”
陸宜銘的輕笑聲從聽筒傳來:“嗯,聽得清。”
小漁這裡信号不太好,聽到的聲音有些斷續,但也不妨礙他自說自話。
“别緊張陸先生,你隻要想着你自己要做的事情,其實就不會那麼緊張了,别怕被别人盯着看,把他們都當成是王阿姨莊叔叔那樣的人,他們都在認真聽你的話,所以一定要講清楚才行!”
陸宜銘聽着小漁的話,忍不住想。
他能當着上千個觀衆的面平靜地講高數題,就是因為認定了大家都在認真聽講,所以想要把題都講清講透嗎?
陸宜銘勾起唇角,笑得無聲無息。
這樣認真的小狗,難怪從不緊張。
陸宜銘久久沒作答,倒是讓小漁着急起來:“陸先生!你聽到了沒有!是不是我信号不好呀,你聽到了嘛?!”
信号是有點不好,斷斷續續的,但陸宜銘也全聽到了。
他等小漁急問完才回答:“聽到了,很有用,謝謝你。”
電話那頭的小漁嘿嘿笑起來:“不用謝不用謝,我為你分憂那是應該的!”
陸宜銘也被小漁逗笑,真是外出念書以後學到新東西了,連這些漂亮話都會說了。
小漁喜滋滋的,還想要跟陸宜銘多聊點,還沒開口就感覺自己後方有人在靠近。
是有人也想來邊台看風景嗎?
他看着黑黢黢的山,腹诽這裡其實已經沒有什麼風景好看的了,他們會失望的。
小漁往邊上靠,想把位置給人讓出來。
結果身後那幾人散發出的壓迫感越來越重,越走距離小漁越近。
陸宜銘聽到小漁沉默,問了一聲:“怎麼了,小漁?”
“有人過來了,我讓一下他們……啊!!!”
小漁的聲音陡然拔高,與前頭的輕快語調截然相反。
“小漁?”
陸宜銘眉心蹙起,有些不好的預感。
“小漁?喂?”
電話那頭的人聲再也沒響起,取而代之的是呼嘯的風聲、與雜物碰撞的聲音,最終一聲利響,随後是“嘟嘟嘟”的通話結束音。
陸宜銘瞬間站了起來,看着自己手機上顯示的“對方信号不佳,通話已斷開”,有些恍惚。
身體開始發冷,他點擊回撥,但很快消息提示就來了,“對方已關機”。
他又嘗試了好幾次,都以被通知對方關機而告終。
無奈之下,他點開了小漁室友的聊天頁面,發送消息詢問,等了幾十秒無果。
他又嘗試給賀藏鋒打電話,但得到的結果還是一樣——撥通了但沒人接。
陸宜銘渾身冷透,仿佛回到了不久之前,自己得知小漁誤食巧克力正在搶救的時候。
那種無力感攫住他,隻剩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叫嚣着。
——你不能再失去小漁了。
……
犬首山的半山腰休息點,奚卓罵罵咧咧地把手機塞進書包裡,表情不悅:“這什麼破地方!網都沒有!”
“你可以像小林一樣,玩點不用網的單機小遊戲,”賀藏鋒語意輕松,安撫着室友。
“才不玩!沒意思!鋒哥,你怎麼也不看手機?”
“我從三分之一的地方開始就沒網了,不掙紮,現在的手機沒網絡沒信号,什麼都做不成。”
奚卓應了一聲,表示贊同:“诶不對啊,小漁怎麼就有網呢?我剛還看他跟人打電話。”
賀藏鋒探頭出去,看向小漁:“是嗎?哦我想起來了,他手機好像是通信很好的那個牌子,還是最新款。”
奚卓羨慕地“啧”了一聲:“真好,等我有錢了我也……”
他的感歎被賀藏鋒打斷:“那些人圍着小漁幹嘛呢?你看看,是不是蘇天磊他們宿舍的?”
“欸?”
聽到話的奚卓和白懷林連忙轉頭過去看,發現原本小漁站着的地方确實多了好幾個人,暮色漸濃,他們分辨了一會兒才認出确實是蘇天磊他們圍着小漁。
幾個人連忙奔到小漁身邊,想為他們宿舍的人撐腰。
被蘇天磊幾人圍在中間的小漁紅着眼眶,呼吸比爬山時還要重,他瞪着眼前的人:“你們故意的?”
故意靠近,故意碰撞,故意打落他的手機。
那可憐的手機被黑暗吞噬,再也不見蹤影,手環已經跟手機斷開了連接,小漁心知肚明,就算找到手機,估計也隻能得到一堆廢鐵。
他咬着牙根,心裡生出煩躁——他還有照片沒給陸先生看呢!
蘇天磊為首,那幾人困着小漁,人多勢衆。
“都說了是不小心的,你怎麼就不信呢。”
蘇天磊擺了擺手,叫停室友的解釋,他眉目含笑,與小漁對視:“是我們一時失誤撞了你,這樣吧,下山以後你把手機型号告訴我,我賠你個新的,或者你想要别的款也可以,我有點人脈,再難搶的機型我都能搞到貨。”
小漁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幾人,并沒有從他們身上感覺到絲毫善意。
他沉下眉眼,唇線壓平,周身帶着陰冷的怒氣,與平時的快樂小狗完全不同。
就算他聲音不重,也字字沉悶,顯出極大的不悅。
“賠?”
“那我為陸先生拍的照呢?我與陸先生的通話呢?我與陸先生無法聯系而産生的後果呢?”
小漁眼眸裡閃動細晶,宛如火光,點燃了夜色。
“你們該怎麼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