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漁沒有回話,腦袋卻低了下去。
陸先生沒有說錯,他是給了指令的,要自己待在别墅,要自己别到處亂跑。
是自己不聽話,才出現在了宴會現場。
陸先生不希望自己出現……是這樣吧?
小漁低頭的時候,隻能看見底下的人腿,這裡除了自己、越舒文、陸先生,還有另一雙被西褲包裹的腿。
淺色的,是宋歸翊。
果然下一秒,他就聽到一道細細的聲音在他們四周響了起來:“陸先生,還沒跟方太太一家打招呼呢,我們快過去吧?”
原來是來要人的。
不出小漁意料,陸宜銘很快就松開了勒着他衣領的手,指腹在褶皺處撚了下,擺平以後似乎歎了口氣,才軟下聲音道:“小漁,回别墅去。”
小漁沒有擡頭看對方,隻是沉默着點了點頭。
陸先生已經有點不高興了,自己突然跑來會場,打亂了他的節奏,這很不應該。
如果自己不出現,這會兒陸先生應該已經跟方太太一家相談甚歡了吧?
自己确實不如那宋家小少爺,人家能陪着陸先生一起見客,而自己……隻會出來搗亂。
他什麼都沒有說,埋着頭就往前走。
隻是腳步剛邁出去兩步,就感覺手臂一緊——越舒文攔住了他。
小漁聽見越舒文懶散的語調裡染上愠怒:“别回去,聽他的幹嘛,就當你是我帶來的人,陪在我身邊,當我的伴兒。反正人人都有伴,那我有一個也很合理。”
“舒文,松手。”陸宜銘的聲音很快傳來,壓得很低,沉得吓人,“小漁,回去。”
小漁能分辨得清,陸先生确實快生氣了。
無論如何,他不希望陸先生因為自己而不高興。
這不是一隻小狗該做的事。
小漁伸出空餘的手,拍了拍越舒文攥着自己的手背。
“越先生,放我回去吧。”
“憑什麼聽他的?一個宴會而已,難道宋家人來得,你就來不得了嗎?”
“陸先生……”宋歸翊的聲音适時響起,細若遊絲,纏在幾個人耳邊,低低的竟像啜泣。
“舒文,”陸宜銘的話語跟在宋歸翊之後,帶着指責,“别做多餘的事。”
越舒文攥着小漁的手瞬間收緊,捏得小漁有些疼。
但小漁并沒有怪對方,他知道越舒文是在不服氣——對方想替自己出頭。
可是……可是這裡是陸先生的宴會,他們不該鬧的。
“越先生。”小漁低低地,又喚了一聲,他安撫地拍拍對方手臂,擡起頭來,眼眸裡一片水色,盛滿希冀,“我自己想回别墅了,放開我吧。”
“小漁——”越舒文拖着聲,尾音有點顫。
他有些不忍。
但小漁隻是搖搖頭,手臂稍稍用力,終于擺脫了越舒文的限制。
“等下次有機會,我再和姐姐打招呼,我今天、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小漁微微彎腰,沖越舒文行了個很少見的禮,像道歉,也像拜别。
随後,小漁又低着頭,朝陸宜銘和宋歸翊都鞠躬緻意。
得體擺平這裡的鬧劇後,小漁頭也沒回,離開宴會現場,回了别墅。
……
小漁其實有些不開心。
回别墅的路上,他能感覺到心往下沉,卻不知要沉入何處,于是一直墜落,無人托底。
莊錦一直在同他說話,問他想吃什麼,要點什麼,想喝酒的話他可以打開酒窖任君挑選。
“莊叔叔,”小漁趁對方氣口,插話進去,“你吃飯了嗎?”
莊錦愣了下:“還、還沒……”
“快去吃飯吧,莊叔叔,王阿姨早就備好了,其他人都吃了,隻有你一直忙裡忙外的顧不上,胃會不舒服的!”
莊錦張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怎麼他奉少爺之命來安撫小漁,反倒被人給照顧了?
不過一想也是,小漁就是這樣的性格,關心看護家裡的每一個人,他總能讓所有人都高興。
“我會吃的,那你呢?”
小漁聽到問話,兩手勾纏在一起,骨節扣着骨節,一下難以解開。
他低着頭,輕聲道:“我想回别墅……等陸先生。”
等他回來,像過去許多個夜晚一樣,一同消解寂寞。
他習慣了,隻是等待而已。
莊錦“嗯”了聲,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安慰。
畢竟有壞情緒的人才需要安慰,而小漁看起來,似乎并不懊惱。
“少爺他既然不安排你出面,那肯定有他的道理,别多想,小漁。”
“我知道的,莊叔叔,”小漁撐起笑,跟往日一樣燦爛,“陸先生總是對的。”
主人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