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到第二日下午才停,整個江南銀裝素裹。
亦绯天休息了七日,狀态好了些許,天氣的寒冷已經傷不到他,但他還是在屋子裡老老實實燒起了火。
此處不比皇宮和醉芳酩,火道廢舊多年,這場雪來得意外匆忙,人手都派去給皇帝和達官顯貴們了,亦绯天他們隻得分了火盆自力更生。
“我來吧師父。”青斂接過亦绯天的炭鉗,細心把炭灰通過爐上底端的一個小口清出去,動作很熟練。
清脆的刮灰聲響在空氣中。
青斂邊清邊講述給另外幾個人聽,“這裡将刷子豎起來,貼着邊緣掃出去,可以打掃得更幹淨。像這樣有一半損壞的就不要放進去了,就算放進去了,發現它中心燒紅了以後就丢出去,燃燒不充分放久了容易中毒……”其他幾人專心聽着。
這些人是東皇特意派來跟青斂學習的内侍,本來他們聽說這“蔺公子”分明名不見經傳,見了人又顯然比他們想象中年輕許多,便不看重。
直到他們跟随對方做事,發現他做什麼都行雲流水,還能教給他們未曾聞說卻事半功倍的方法,一個兩個終于心悅誠服,此時俨然已經變成“蔺公子”的跟屁蟲,恨不得什麼都去請教一二。
至于被公子稱為師父的那個紅衣美人,他們連看也不敢多看兩眼。
那般容貌與氣質,光聽聲音都知是雲泥之别。
“好了,我這裡不需要你幫忙,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那人随口吩咐一句,音色的動聽不必多說,語氣裡的慵懶和矜貴即使是皇家也幾乎養不成,幾位内侍聽着都想跪下來給他磕幾個頭。
青斂知道亦绯天現在不追究,就真的是不追究的意思了,心下松了口氣,給白瑕傳訊叫他不必擔心。
……
支走了其他人,亦绯天開始享用來之不易的甜點時光。
他算是發現了,自己吃個飯實在過于不容易,于是有這樣的機會就要大吃特吃。
今天的甜點是塵無咎特供的紅糖糍粑、烤奶、香煎豆腐和焦糖面包。
在暴露現代的見聞後,他似乎已經放棄掙紮。
盡管亦绯天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跟塵無咎相處,也決定了非必要不與對方搭話,但對于美食的投喂還是來者不拒。
落川眼睜睜看着他把一看就甜得要死的面包淋上蜂蜜,簡直有種震撼的感覺。
“您真是很喜歡甜食呢。”
亦绯天露出幸福的笑容:“冬天就是要吃點甜甜的熱熱的東西啊。”
要是塵無咎能弄出咖啡和可可就好了,不過這兩種植物似乎在這個世界不存在,至少亦绯天還未聽聞相關傳言,在天上飄的時候也并沒有見到。
亦绯天問:“你想吃嗎?你現在與我簽訂了契約,如果想吃的話我可以……”
落川表示拒絕。
盡管,糖、牛奶和蜂蜜這些東西,基本上是隻有皇室貴族才能吃到的東西,他也并不是很感興趣。
說白了,作為一個死去多年的鬼,他其實早就習慣這種無欲無求的生活了。
即使在世上徘徊,也隻是漫無目的地度過一天又一天,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執念是什麼。
亦绯天很快吃完,邊優雅擦嘴邊聊起了正事。
“你确定你感知到在北境?”
落川點點頭:“有一種時有時無的聯系,雖然不是很确定,但我感覺它在北境之巅,世界盡頭。”
“那我們就去北溟。”亦绯天輕描淡寫地說。
正好,也該去會會北溟那個愛下棋的怪老人了。
兩人商量完畢,亦绯天便起身去跟塵無咎打個招呼。
半途穿過回廊時,偏偏遇到了東涯臨術。
還是面對面迎上的。
亦绯天在心裡罵了句不速之客,面上卻不能不笑着打招呼:“東皇陛下。”
東涯臨術笑了,很禮貌地做了個手勢:“神君閣下。”
亦绯天看到,眼神陰郁了幾分。
那是古時候人賢與神明神交相會時,人賢拜見神明的禮儀。雖然隻是平輩之禮,但東涯竟然知道,還對他做了這個手勢。
看似尊重,實則沒把其他人包括自己放在眼裡,簡直冒犯至極。
亦绯天睬也不睬他,與之擦肩而過,隻聽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
“身體不舒服?”
青斂正與白瑕通話,受塵無咎的啟發,他們以紙鶴為媒介,在此基礎上增加了防護與投射靈力,這樣便可把對方的影像實時傳輸過來。
白瑕的臉色很蒼白。
“嗯,可能是因為當時被師父的威壓吓到了。”
青斂神情嚴肅起來:“師父的威壓非同小可,你興許是靈脈受到影響,呆着别亂動,我去給你看看。”
“可你不是要給東皇陛下解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