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垣陌軒在半山腰遇見了亦绯天,微微眯起眼睛,率先禮貌問好:“您是來拜訪新垣氏族嗎,我親愛的神明大人?”
亦绯天面無表情:“是啊。”
“這深更半夜的,我們可沒做什麼準備來招待你啊。”新垣陌軒笑嘻嘻,壓重了“招待”兩個字。
“聽說你現在是新垣氏族的族長?”
新垣陌軒訝然,随後回答:“沒錯。”
“我與新垣一族友誼亘久,感情深厚,算來亦有多年未來過新垣的寨子了。此時因緣正好,擇日不如撞日,不知族長可否賞臉帶我參觀一番。”
新垣陌軒笑了笑:“榮幸之至。”
新垣陌軒折返,果真帶着亦绯天四處參觀,碰見新奇玩意還特意停下,為其講解一番。
新垣氏族是一所水寨,各個樞紐彼此獨立,又協同。新垣人必須手執信令、獨自撐船,才能有資格登上一處樞紐。
在新垣陌軒的帶領下,各處的機括卻是都不夠看了。這些東西都不是他自己發明的,但每一處的改造他都親自參與了,他了解水寨簡直了如指掌。
“……以上就是新垣氏族現在居住的環境了,不過現在族人稀少,有些機關已經荒廢了很多時日,這裡又到處是水,連鐵也很容易腐壞呢。”
新垣陌軒笑吟吟看着亦绯天,“不知大人對我的講解還滿意嗎?”
亦绯天沉着臉色:“這裡鬼氣很重,氣味很髒。你對你的族人做了什麼?”
“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你是說,你很喜歡的那些愚笨不及的人?”新垣陌軒恍然,“他們有的沉睡在淤泥下,有的活生生壓在了土壤裡,不過嘛……最多的地方還是臭水溝。”
亦绯天臉色沉重地能擠出墨水來:“你說的臭水溝在哪裡?帶我去。”
“那裡氣味難聞,您金貴之體,去那種地方,不好吧?”新垣陌軒故作苦惱。
“你不去我可以自己找。”亦绯天說。
“好吧好吧,還是我帶您過去吧,誰教您是我們最親愛的神明呢。”他舔了舔嘴唇,“我相信,我的族人們一定也很高興見到你。”
亦绯天簡直懶得聽他廢話,轉身就走。
“臭水溝”名不虛傳,遠遠就聞見一股腐臭味,摻雜着雨後的腥,周邊簡直荒蕪到寸草不生,隻有一些奇形怪狀的石頭。
要不是新垣陌軒也毫無防範措施地進來了,亦绯天簡直懷疑這地方會有瘴氣。
他遲疑片刻,還是皺着眉跟着新垣陌軒往裡走,到山石最裡側,裡面卻連通一道懸崖。
亦绯天看了一眼,這一眼下去心卻涼了一半。
那不是什麼懸崖,那是人為的天坑,裡面閃着血紅色的光,血腥的臭味到處都是。
這是一個邪氣已經滿到溢出的血陣,裡面壓着的魂靈都是至仁至親的骨肉,從被投放到坑裡這天開始,他們就從一個個擁有獨立人格的個體融為一塊,已然不可分離不可轉圜。
亦绯天心裡掀起驚濤駭浪,幾乎想下意識弄死手邊這個禍害。
然而他還要維持離君的人設。
禍害凝視良久,轉過身,又開始對他笑。
“說實話,對您的到來沒有準備是假的。多年來,我一直在為您準備禮物,就是希望您有朝一日看見它。”
“看到了嗎,這一方小小的溝渠之中,祭着數萬生靈的魂魄。哈,您一定沒有親眼見過這麼小的地方藏起這樣的大陣。”新垣陌軒說着,眼裡流露出陶醉,“這血陣一開,可在瞬息之間精準擊殺一定範圍内的所有人。遠在我發現一些人對您心有怨念的時候,我就在着手這件事了,它可以直接解決您所面臨的危機……隻要你接受我的愛慕,之前的事情便一筆勾銷。我能夠讓針對你的人轉瞬間灰飛煙滅,但同樣的,”
“如果您不打算接受,灰飛煙滅的恐怕就是您了。”
“坑殺無辜百姓傷天害理損陰德。”亦绯天低聲道。
這些魂靈被鎮壓煉化得太過徹底,連鬼哭都聽不到了。别說規則檢測不出,哪怕離君本神親至,也沒有任何理由對新垣陌軒下手。
他隻能半威脅半不威脅地這麼說一句,運氣好的話詐一詐。
新垣陌軒也不知真的假的,對離君和規則的限制探究到了幾分,聞言驚訝地睜大雙眼:“這些人都是自己跳進去的,我可攔也攔不住呀。您這樣說不太好吧?畢竟人如果一心想死,即便是您也沒有權力阻攔呢。”
亦绯天一言不發。
新垣陌軒挑了挑眉,笑得愈發燦爛:“如果我所做的事情對法則是錯誤,對人是不人道,對天地是難容之事,對神而言是不能不管的,您為什麼不拿出判官筆審判我呢?嗯?
“您看,即使我罪大惡極,也在天地容許的限度之内啊。
“那麼,您要做什麼樣的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