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他做到了。

在秩序者不斷玉石俱焚地拖後腿中，少年一個人，果真帶着他的千軍萬馬幹碎了高高在上的天道法則。

一隻全身帶着藍色火焰的玄鳥發出凄厲的哀鳴，在即将崩塌的天地之間做最後的盤旋。它吟唱着哀歌，萬物齊悲。

世界上隻剩下了幾個活人。

而好笑的事，那幾個本質上已經不能算是人。

亦绯天隻覺得頭疼欲裂，身上無形的枷鎖在那一刹那化為塵埃，他卻再也支撐不住，跪坐在最後一片碎裂的光輝中。

他想，傳言說的不錯，他确是邪神吧。

如果……如果三千年前，離君的選擇與他一樣。

那邪神之名，真是名副其實，一點也不冤枉。

興奮的顫栗感如潮水般退去，新垣陌軒這才意識到自己被擺了一道。

“喂！你可沒說過天道的力量和你綁在一起！”

“是啊……但不弄死它我要怎麼出去？”

“你會死的！”新垣陌軒喊出來才發現自己着了他的道，這一說不就誰都知道他不想弄死神明了麼！

亦绯天反倒對他笑了出來：“死亡也是神明逃跑的一種手段啊。”

“你會死亡也是你在幫你自己”，他終于明白另一個世界自己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對于凡人來說，死亡是一個休止符，意味着一切的終結，此後輪回或者灰飛煙滅，塵歸塵土歸土。但對神來說不是，至少在鏡宮中，死亡是穿梭鏡中世界的利器。

新垣陌軒無話可說，随後響起的腳步聲來自神明的信徒，一道低啞的嗓音也一道而來，“讓開。”

新垣陌軒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讓過了顧千聲。

亦绯天已經不敢擡頭去看他眸子裡的神色。

“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嗎？”

意料之外的，顧千聲沒有責問他沒有歇斯底裡，亦绯天隻聽出他語氣裡滿是失望。

但失望是正常的，他的小朋友。

面臨這種情況，顧千聲甚至沒有崩潰，心理素質已經堅強到變态了。

“有，别做傻事。”

“我與你約定，來世若有緣分，我不是神明，你也不是被氏族圈禁推出的、不能左右自己人生的人。

到那時，我們就在一起。”

顧千聲上前一步，與亦绯天額頭貼着額頭。

亦绯天伸出手，與他十指相扣，點點金色的符文繞着兩人的手腕一齊轉動，亦绯天松開手，金圈便縮小着扣在顧千聲的手腕上。

顧千聲垂眸任由他的動作，“你為什麼這麼做？”

“算是對某人的承諾吧。”他問了，亦绯天也就答了。

可能他自己都不信，亦绯天從頭至尾都不想對他隐瞞任何事，可是這個神明實在太混賬，到最後信用都是負的。

“我恨你。”

最終，顧千聲說。

他最後一次低下頭，俯身籠罩住他幾近破碎的神，虔誠地吻住祂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