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中日夜界限分明,屬于暗夜的那部分如同幽靈,他們不會在白日來到我身邊,除非是表演特質特别強的人,否則我也不會允許。
絕大部分人在狂熱情緒中都維持不了理智,至于我,更像是從未狂熱過。
兩邊開始交錯的契機,也是在一個秋天。新生入學,我獲得了一個學生。
當然,我有很多學生。但隻有這一個,我真的把他當成我的學生。
對于世界上所有人,是讨厭,還是喜歡,我一眼就能判斷。
而對方是否契合,自從趙老師之後,我再也不會犯這種錯誤。有時候緩和地向他透露一點,絕不吓着他,對他的猜測絕對引導,但從不承認,也不否認。
這名學生确實出色。
他所行動的,就是我想要的,而且在他身上我看不出表演的痕迹。
十月的桂花開了,比起丹桂金桂,我更喜歡銀桂。
嗅了嗅桂花的香味,借着枝葉的遮擋,我輕輕折下一段,攏在衣袖中。
“老師很喜歡桂花?但也不用偷偷摸摸摘。”
他的靴子踩過落葉,一陣輕微的簌簌聲。
我轉過頭,對他微笑:“你來了。”
“您吩咐的那些,已經準備完畢。”
“嗯。”我将那枝桂花遞給他,他伸手接了,眉眼乖順,清淺地露出笑容,兩頰的酒窩微微漾起。
“昨晚打碎的花瓶……”我蹙着眉想了想。
“要嫁禍還是清理掉?”他很自然地接上話。
“你看着辦吧。”我說,“反叛的那幾個,還是去開精神鑒定。”
“老師,我必須說,您對他們太溫柔了。”他明顯不贊同。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什麼。開精神鑒定,送入精神病院,這些人就不會死,也不會被量刑。
事實上,除了那個男的,我幾乎不做越俎代庖的事,也不會讓他們做。追随我的是一群太過年輕的人,在尚且年少的年紀就做亡命之徒,顯然是一種浪費。
“死亡太痛快了。”
他停頓片刻,最後輕輕笑起來:“是。”
我帶他回了家,我開車,他抱着花枝坐在副駕駛。
車載香水的味道完全被新鮮的桂花香豔壓下去。
我把他帶到三樓,帶到我的畫室,他喜歡撒一些無傷大雅的嬌,讓我牽着他的手作畫。
我低頭看着他陽光的笑。
他的目光很幹淨。
看向我的時候尤為專注。
我清楚記得他與我的初見。
一個下大暴雨的盛夏,他抱着一隻粉嫩的兔子,躲到了我家院子的花架下。
我撐着傘走過去時,他和懷裡的兔子一起擡起頭,眼巴巴地看着我。
很幹淨很純粹的人。
卻向往黑暗。
“老師。”
他輕聲叫我。我也喜歡聽他這麼叫我。
他第一次這麼叫我,是抱着一包小雛菊,敲響了我家的門,對我說教師節快樂。
也是那天,他暴露野心,懇求我用墨水在他潔白的襯衫上作畫。
“你為什麼選擇我?”我垂眸看他,我承認我是有刁難的意思。
但是他不畏刁難。
“因為您的身邊充滿異類,但你從不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們。”
我看向那捧雛菊,不置可否的間隙中,一陣風吹來,吹落了嫩黃色的花瓣,也吹落了門口的幾片無盡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