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绯天聽完前因後果，沉吟許久。

妖族長老們隻覺得亦绯天好說話，這一回怎麼也該說定了，沒想到看樣子是要卡着了！

幾個妖族長老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看他：“敢問明主……是有什麼不便之處嗎？”

亦绯天啜了口妖族特有的靈花茶，花茶茶香濃郁，令人心曠神怡，他有些愛不釋手。半晌方道：“若是以前，給妖族劃界的事好辦，也就在流雲書上添一筆的事，可是眼下此事就不好辦啦。天道最近正在為我辟仙道一事發脾氣，若提了，也不知會不會牽連到你們。”

而且他自己想想這事也不妥。

他以前許的願望雖然太不知死活了一點，但他說的都是真話。

他想要天道跟離君磕頭道歉，也是真的希望天下仙門就此覆滅。

不是他想批評離君，而是為凡人辟仙道這事的結果已經很明确了：踏踏實實修行的人并不多，走邪門歪道甚至鬧出爛攤子，最後還是想找離解決的人大有人在。

那麼，他當初辟仙道是想幹什麼呢？

人類不修仙也能靠自己的力量擁有燦爛的文明，修仙了反而會動不動拉蒼生下水，指望人族的先驅者能夠帶一帶後面弱小的人，卻隻能得到先驅被拖死、後輩勾心鬥角的結果。

而心性境界能夠達标的人類修者，始終有私情在裡面。說到底修心對于人來說是永遠走不到盡頭的旅途，誰能保證自己一直不會動搖？說到底都不如他這個生而為神的存在，天道也很明白這種情況吧，不然祂猶豫什麼呢。

隻有他在中間杵着，人間和天道兩邊才能各自相安無事。

若天道出手讓人類到神仙的渠道消失，他卻反手劃了妖界，單獨給妖族行方便，就一定會同時得罪天道和人族。

天道尚且好哄，可妖族和人族不好哄啊。若兩方再開戰，他是幫妖還是幫人？

妖族上方有四大守護獸，想必不大容易出大亂子，可這并不是一定的，不是麼？

妖族既是獸又是人，發起瘋來根本不輸于人類，上層的管理者們也都有自己的事要做，還多半都是社恐，萬一出個什麼天資聰穎又沒啥人性的妖種，再給它混過去了成長起來了，成為第二個新垣陌軒，豈不又是“殺殺殺殺殺殺殺殺”的天下了？

神明的身份多半不會給亦绯天提供任何便捷，但有事了他一定首當其沖。

到時候他又要去拜托塵無咎小鳳凰他們？

要不……

亦绯天陰恻恻地想，幹脆一刀切了，都甭想實現階級跨越，老老實實活着吧。

他素來讨厭一言堂，可一言堂真滴香啊。

嘬嘬嘬，嘬嘬嘬。

一衆長老愁眉苦臉，韶殷悠哉悠哉地搖着扇子，饒有興味地看着亦绯天吃吃喝喝。

亦绯天感受到視線擡起頭，跟他對了個正着，瞬間譴責過去：看我幹什麼？吃啊。

韶殷微微眯起的眼睛彎了彎，果真去拿了一塊桃花狀的糕點，小口小口品嘗起來。

不多時，亦绯天彭的一下把花盞放下，所有妖都激靈一下看過來，以為怎麼了，就聽亦绯天理直氣壯道：“再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