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十一月份,芙蓉院内的芙蓉花開得正盛,這是霍起特命花匠精心照顧的結果,正是為了大婚這日能讨得上官芙的歡喜。
這芙蓉院既是以上官芙的名字為命名,也是因為這滿院的芙蓉花,嬌豔欲滴。
霍起撫着一片殷紅的花瓣,他一身紅色衣袍,站在芙蓉樹前,幾乎與這花叢融為一體,他神色沉沉,若有所思。
“大人,該入洞房了,夫人那正等着呢。”賈孝雖不想在刺激打攪他的思緒,可再不提醒,吉時便要過了。
霍起并不着急動作,隻自顧自地問道:“有鬧嗎?”
這話沒頭沒尾的,但賈孝明白他在問誰,籌備婚禮這段日子,幾乎每日,大人都要問一下清靈院那人,是何反應,明明馬上要和上官小姐成婚了,卻日日在過問别的女子,賈孝不由得替相府千金惋惜。
“晨起的時候看見守門的護衛限制進出時,鬧了一下出院門,被守門的兄弟勸回去後,便安靜呆在院中了,不再鬧着要出門。”
霍起手下微一用力,鮮豔的花汁染了滿手,他掏出帕子仔細擦幹淨手上的殘花,神色淡漠,似乎,還帶着一絲的茫然。
将手中的帕子丢到賈孝手中,他語氣沉沉:“吩咐守門的護衛,直到明天天亮,清靈院衆人無必要不外出,即便外出也要仔細核對相貌,絕對不能讓她出院門一步!”
“是!”賈孝領命,看着霍起走向主屋的背影,不解地搖搖頭。
那日大人同自己說新娘子換成上官芙的時候,明明眼裡還帶着幾分喜悅,甚至今早至相府門口時,亦是新人應有的喜悅和期盼,可不止為何,一回到府中,情緒便淡了下來,特别是當問到陳娉娉的消息時,神色最是森然,令人捉摸不透。
大人心中究竟是上官姑娘重要些還是陳娉娉重要些呢?他可得好好研究一番,免得抱錯了大腿。
别說賈孝不明白霍起的心意究竟是如何,其實連霍起本人,如今心中也是五味雜陳,思緒萬千,剪不斷,理還亂。
知道上官芙就是藍翎的那一瞬間,他的心激烈的跳動着,幾乎越出他的胸腔,那種快意他直到今日也還記得,可因為他不敢同她相認,是以雖然他當機立斷向相府求親,可他同上官芙之前仍和從前并無二緻,知道了她是藍翎,對他們二人的相處并沒有任何改變。
兩人得确關系更為親密了,她也更為依賴他,可日常相處交談,左不過是遊玩賞景,談談詩詞,從前他和藍翎也會聊這些,可也不僅僅是這些,感覺也大不相同,若非要說哪裡不同,又難以說出個所以然。
每次同她相見前,他總是滿含期待與憧憬,可過後卻覺得無味乏力,猶如雞肋,每當回到霍府時,便格外想念清靈院那人,可近鄉情怯,他竟然害怕面對她失望厭惡的眼神。
事已至此,多思無益,總歸他的妻會是藍翎,是他心心念念之人,是上官芙,等他們成為夫妻了,等他們感情基礎更為深厚的時候,他便将一切告訴她,他們便能回到從前兩人通信時那般相處。
至于陳娉娉,既然舍不得,割不斷,那就留在他身旁罷,以她的身份,做個妾室,也已是恩典了。
芙蓉院紅燭徹夜不熄,清靈院的藍翎亦是徹夜未眠。
明明是自己一手促成的,為何心裡還是會這般難受,胸口悶疼。
有溫熱的液體從眼角劃過,沒入枕頭,消失不見。
她不能感情用事,如今的她連自己的人身自由都無法掌握,深陷囹圄,她還要将哥哥和青姨從牢裡救出,還要為死去的父親洗涮冤屈,愛上霍起,已是不該,她應當及時止損,而不是越陷越深。
現在這樣反倒更好,他已娶妻,有了上官芙,他便會漸漸對自己失去興趣,就會放松對自己的管控,倒是她才有機會逃出生天,更重要的是,他既已娶妻,他們之間,便再無可能。
藍翎幾乎是睜着眼睛直到天亮。
待天邊微微露出些魚肚白時,她終于哭得筋疲力竭,正昏昏沉沉地眯了一小會,芮紅便風風火火地來到她床前。
“姑娘,姑娘,快醒......”芮紅撩開窗簾,便見她艱難地睜開紅腫的雙眼,臉色蒼白,滿眼的紅血絲,當即吓了一跳:“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藍翎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聲音還帶着些鼻音,并未回答:“怎麼了?一大早驚慌失措的。”
芮紅看了看她算的上極差的面色,斟酌了一番,決定還是先說好消息,她輕聲道:“院門口的守衛都撤走了,如今清靈院可以自由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