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起并不回答,隻是擡手将她鬓邊被晚風吹亂的頭發别好,語氣有些冷淡,顯然不願多聊:“晚上看不清景緻,你白天得空的時候可以多轉轉,晚來風寒,先回屋吧。”
他的反應也在預料之内,他若是就這般随意告訴她答案,她也要掂量一番有幾分真幾分假,兩人之間,早就沒有信任可言。
藍翎也不再多問,随着他攬着她的力道,順從乖巧地回了屋。
兩人各自洗漱完一番後,藍翎躺在溫軟舒适的床榻上,繼續讀者白天沒看完的遊記,窗外晚風“呼呼”不停吹着,屋裡燈火通明溫暖靜谧,本是無比溫馨的場景,她心中卻是萬分不安。
今日,沒有人給她送避子湯藥。
許是,換了個新的宅院,下邊的管事媽媽疏忽了,又或者是霍起的吩咐。
但,無論是何緣由,今日,這藥她是非喝不可。
霍起帶着熱氣騰騰的濕氣從屏風後繞出,見她坐在床上,手裡雖然拿着書冊,但卻是好半響未翻動一頁,顯然是想事情想出了神。
他大步上前,來到床榻旁,怕驚吓到她,聲音極輕:“怎麼還不睡?在想什麼?”
藍翎回過神來,定定地仰頭看着她,目光水潤,擁着被褥,看起來人畜無害一般。
霍起心中一片柔軟,在床邊坐下,拿下她手中的書冊,輕輕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溫軟滑膩,他的寬厚灼熱,兩手相貼,霍起心中更是溫和妥帖。
他輕聲哄着她,像哄一個鬧脾氣的稚兒一般:“怎麼了?同我說說?”
藍翎猶豫片刻,總歸最後他也是會知曉的,直接同他說也是一樣的,便張口道:“今日,還未有人給我送湯藥。”
霍起剛想再問什麼湯藥,話到嘴邊卻又反應了過來,瞬間咽了下去,猶如咽下了一塊冰塊一般,方才的妥帖溫暖瞬間消散,心裡一時間空蕩非常。
他松開了她的手,理了理衣袖,語氣尋常有平淡:“是我特意交代的,不用再備湯藥了。”
藍翎從床上直起身來,不解問他:“為何?”
為何?
他想要心愛的女子為他誕下子嗣,她并非不明白,又何必要問為何呢?
反倒是他想問問,為何她執意要喝着湯藥,所求又是什麼?
她便這般不願和他有個孩子......
他語氣漸漸轉為冷硬,帶着不容質疑的決絕:“沒有為何,我這個年紀,尋常人家孩子都有好幾個了,又何必讓你喝那避子湯,是藥三分毒,你當那是什麼好東西嗎?”
她當然明白是藥三分毒的道理,可既不能讓霍起不碰她,便隻能如此,若是她有了身孕,霍起更不會輕易放她離開,更何況,若是有了身孕,她再想出逃,也會更加困難。
“你為何這般想要喝這勞什子避子湯,你不是答應過,會乖乖待在我身旁,既如此,又為何不願給我生個子嗣?”他話到此處,眼神越發冷硬狠厲,“還是說,你先前說的,不過又是在哄騙我罷了?”
藍翎看着他陰恻恻的眸子,深知此時若是與他硬碰硬隻怕會适得其反,連好不容易到手的些許自由也會被再次收回,是以,她轉瞬便紅了眼眶,落了淚。
霍起本還冷硬生氣的心,在見到她豆大般的眼淚低落在被褥上,暈濕了被褥的那一刻,便瞬間消散,化為滿心的柔軟和手足無措。
他慌忙地擡手為她拭去眼淚,豈料這淚水猶如湧泉一般,越來越多。
藍翎待着哭腔,擡着淚眼摩挲的眼眸看着他,哭訴道:“你以為是我不想嗎?你也不看看我現在是個什麼身份,一個外室罷了,連府裡的主母都尚未有孕,我又憑什麼誕下子嗣,讓孩子當一個私生子嗎?”
“胡說什麼!”霍起低聲呵斥着,但語氣裡卻滿是心疼,無法震懾住任何人,他心軟地将哭得渾身顫抖的少女攬入懷中,輕拍她的背脊,為她順氣。
歎了口氣,他方放輕語氣,緩緩勸道:“你亂想些什麼?哪來的外室和私生子,你我的孩子,我定是會好好愛護他,不讓他受一絲委屈的。”
“那你還把我關在這無名的小院,連霍府也不讓我回去,我同個外室也沒什麼兩樣,若是有了孩子,你也要讓他待在這院裡受人笑話嗎?”
霍起這才明白症結所在,她就是想回府裡罷了,這也并無不可,雖然他确實更希望她乖乖待在這院中,不被旁人分散了注意力,隻看着自己,但如此這般,确實是沒考慮到世人的偏見。
這小院修繕布置的再好,也總歸比不上府裡有人氣。
是以,霍起最終還是松了口:“好,那便如你所願,過兩日,我們便回府上,隻是這避子湯當真是再喝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