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飯!”
在日食剛剛開始結束的時候,最燦爛穩固的星河從燒朱院往外流淌,沒排到的翹首以盼,已經排到的捧着個碗埋頭吃的唏哩呼噜。
哎呀媽,真香!
東坡肉果然還是錢娘子做得好吃!
蘇轍也松了一口氣,他問孟錢:“你怎麼确定倒數到一時,一定能天亮?”
“要是快到時還不亮,我就讓他們慢點數呗?”
蘇轍笑了笑:“今日之事我必為你請功。但天威不可冒犯,不能以錢娘子稱之。”
亮出你的身份吧少女!
孟錢可憐巴巴:“真的要說嗎?我可以不要功勞不要請功的!”
蘇轍笑出一嘴閃亮的白牙:“不行。”
你在你哥面前不是這樣的我跟你講!
孟錢歎氣,吸氣,喊來還在興奮得原地蹦蹦跶跶的孟彥卿,正式行禮:
“故遂州觀察使孟元之女孫孟彥君,見過二位蘇學士。”
孟彥卿一臉茫然,但還是本能地跟着孟錢行動:
“故遂州觀察使孟元之女孫孟彥卿,見過二位蘇學士。”
“落水那對姐妹?”
蘇轼蘇轍頓覺謠言真的不可信!
孟錢:……她們名氣這麼大了嗎?
蘇轼微笑:你知道你是當着龍舟上滿朝文武的面掉下去的嗎?
孟錢一捂臉,艾瑪,大型翻車現場社死回憶現場。
……
“大相國寺安穩如常?是二蘇學士維持秩序?”高滔滔聽着京中各處官員的回禀。
原本正在開集市,遊人如織的大相國寺原本就極易釀成踩踏事故。
可原本以為是最危險的地方卻如同錨點一般穩定,甚至帶動大相國寺的附近的街區都比預料中的穩定,如此亮眼的成績,又是在皇城根底下,又有朝廷大員參與,自然而然就入了高滔滔的眼。
“正是,個中種種臣已經寫入奏章,請娘娘過目。”
蘇轍讓人送上奏章。
高滔滔一眼就看到了上面關于天狗食日的解釋。
隻是天象,隻是太陽月亮碰面唠個嗑,和凡間事無關。
更與牝雞司晨、男教不修無關!
真是個好理由啊!
高滔滔再仔細閱讀了一遍奏章,小蘇學士自然不屑與人争功勞,在奏折中原原本本得描述了孟錢的行動和功績,包括送肉平騷亂,和倒數安民心。
“哦?這孟家姐妹竟然是如此和睦?看來傳言不實啊!”
衆人的目光頓時迅速且隐秘地籠罩向角落裡站着的一人。
内副都使,掌管皇城司的密探首領,石得一。
就是他跟宮裡說孟家女英勇救妹是自編自導自演做戲!
事到如今,石得一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娘娘,臣那探子乃是那孟氏街鄰,此乃他親耳所聞,句句屬實!”
親耳所聞?
這話怎麼在哪兒聽過?
一年過花甲的老臣摸摸袖中的奏折,忽然發問:“敢問你那探子是何人?”
這赫然就是見到了燕香宜砸常慶堂的那個老官人!
他乃太中太仆兼任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劉摯!實打實的使相大臣!
同時,他還是碩黨領袖,上任黨争勝利者,地位比蘇轍更高!
劉摯發問,沒有人能不回答!
冰井務的探子按理說身份應該保密,但是石得一毫不猶豫得賣了他,當然是保住自己更重要!
“是大相國寺後街上常慶堂的坐館大夫常慶。”
“那常慶與孟氏養母燕氏不合,曾造謠燕氏長女體質不佳以至于燕氏長女被夫家退婚,燕氏得知後打上門去,常慶當衆道歉,此事他們街坊鄰居已經人盡皆知。”劉摯乃是禦史出聲,在刀筆上打轉半輩子,聞言冷笑,“石都知,這樣的人送來的密報,你也敢信?”
石得一還真的不知道常慶和燕香宜還有這麼一段恩怨!
他頓時以為自己被常慶忽悠了!
但是劉摯居然會幫蘇家兄弟說話?
六年前,官家登基之初,司馬光過世,引得程頤之洛黨,蘇轼之蜀黨,劉摯之碩黨混戰,最後以劉摯率領碩黨勝出,劉摯因此晉位中大夫,尚書右丞,後蘇轼外調,程頤被貶西京,劉摯獨領風騷。
但是劉摯這樣的說法也給了他一個脫身的機會:“娘娘,官家,下臣一時糊塗,被小人蒙蔽,險些誤了娘娘大事!請娘娘責罰!”
罵了常慶就不能再罵我了哦!
“陛下,此時可并非石得一一時糊塗!”可劉摯并不打算就此打住,抽出袖中奏章,“臣有本奏!臣彈劾内副都知石得一,得一頃筦皇城,恣其殘刻,縱遣邏者,所在棋布,張阱設網,以無為有,以虛為實。朝廷大吏及富家小人,飛語朝上,暮入狴犴,上下惴恐,不能自保,至相顧以目者殆十年。”(注1)
“劉摯,你……”石得一知道這些文官看他們宦官最是不順眼,但凡内侍省有些起色都要打壓,如今這把刀是捅在他身上了!
但他絕對沒想到,劉摯居然是在此事上發難!
劉摯當年能在三黨黨争中勝出,便是在蘇轼堅持自我,程頤一心教化帝王以揚洛學之時分得清主次矛盾。
蘇轼過于愛惜羽毛不肯變通,蘇轍過于愛惜他哥獨木難支,蜀黨早已不成氣候,太皇太後年邁,難免耳根子軟,如今便是不能讓這些宦官小人得幸于太皇太後!
如今抓到了切實的錯處,難道還要放過他嗎?
高滔滔皺眉,石得一是她得用的密談頭子,但是這一次錯的實在離譜,還是出在選秀之事上,莫不是已經動了幹預選秀的心思?
那便不能留了。
“石得一辨事不明,着降為左藏庫使。”輕飄飄得宣判完石得一的結局,高滔滔的手指敲了敲桌面,“至于那孟氏女嗎……聽說這丫頭生母早逝?”
劉摯還記得自己打聽出來的内容:“正是,其父續弦燕氏,她由燕氏養大。”
“淑懷長公主去得早,太後膝下空虛,便叫這丫頭陪陪她吧,也好跟着太後學學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