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上來的是他們二人,人群之中響起了一片噓聲。
岑湘起先還不明所以,後來又隐約想起,似乎外界都傳這個祁王空長了一張勾魂攝魄的臉,實際除了面容一無是處,脾氣又差,至于武功更是平平,聽說征問劍法也隻練了三章,還都發揮的不太行,滅雲啻也隻是借了大胤的勢攬功。
有說書先生“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的話先入為主,岑湘對京城的這些傳言真實性存疑,但脾氣不好這點——回想他陷害自己放走芙蓉餅的過程,岑湘很贊同。
至于庸王秦昱,也就是九王,表字驚愚的,聽說幼時很是聰慧,但也因此差點被當年的梅妃派人摁死在宮中的池子裡,在水裡泡了半天,得了風寒,後來又從風寒轉成了肺病,從此無心過問宮中事物,與武學上更是沒什麼成就,往年是從不參加這種比試的。
如今他這一破天荒的出現,衆人都吃了一驚。
鏡湖比武的六十個人裡,有八個皇子,而這八個皇子裡,祁王與庸王,這二人如今抽中比武做對,不說棋逢對手吧,也是半斤八兩,廢到了一處。他們能不在第一輪被篩出去,已是罕見。
也有好奇者在噓聲過後留下來觀賞的,至于目的——自然是看這兩人誰才是
那個皇子裡頭墊底的。
内監的禮炮聲響過後,二人正式戰至一處。
他們都沒帶兵器,大概這水平即便帶了也是多餘,便無所謂這些外物,隻拼拳腳和掌法了。
首先出擊的是病弱的秦驚愚,他一記直拳砸向秦晔的臉龐,秦晔則動作遲緩的,在他的拳頭将要擦到他臉上之時,方才退了開去,秦驚愚依舊強攻,将秦晔逼至角落,秦晔無奈應戰,在船身薄薄的木闆上揮舞着手掌左擋右避。
他避的還算密不透風,庸王無法攻入,飛身躍起,征問第一章“問本”驟然使出,氣勁與掌法融為一體,直要破開祁王的防守,可祁王又一招“問世”,雙手閉合,破開了秦驚愚這一掌後,秦晔人随招出,身子騰挪,自船尾換到了船中心。
秦驚愚怕他自背心出手暗算,急忙在這狹小的空間裡旋身,他身形微側,腳步錯動,振臂一揮,迎向秦晔……
岑湘看他們兩個面容都還算清俊的男子猴也似的來來回回,有些迷惑。
總覺得……看這兩人打架有些難以言說的疲憊,明明都菜的要死,卻又纏鬥不休,究竟意欲何為?
秦晔起初的打法似乎并不想和秦驚愚久戰,一味尋求脫身,但秦驚愚并不放過他,一路纏鬥,秦晔終于被逼出了火氣開始反擊,但反擊的也十分迂回,這兩人個七尺男兒,站在鏡湖邊的小舟上打架,仿佛兩隻身形肥胖的貓咪踩在棉花上互撓。
偏這些動作還有些眼熟,仿佛她早先應該見過的,隻是記憶中不該是這樣的威力,但她究竟是在哪裡見過?岑湘仔細回想,怎麼也想不起來,她看不明白了。
這時,秦驚愚突然刻意賣了一個破綻,秦晔乘勢追擊,庸王反手一掌劈去,秦晔隻好廢了招式,将步伐往回收。
秦驚愚并不給他這個機會,腳步直抵他的後退的足尖,秦晔的腳步一路點到了船尾,眼看就要掉下船去。
這一刻,他仿佛不耐煩了一般,緩緩止住了後退的趨勢,站定身子,任由秦驚愚的足尖重重踩上他的腳背也一聲不吭,而後右手一抓,連着秦驚愚背上衣料,将他一并提了起來。
雖然庸王因為常年咳嗽,總是佝偻着背,但看的出也是位手長腳長的,被他這麼一提溜,登時失了面子,手臂揮動飛舞,看起來十分滑稽,等他習慣了這個姿勢,又想揮拳打開秦晔。
秦晔不為所動,張飛耍杠子一般提着秦驚愚,将他掠出了船外。
秦驚愚慌了,喊道:“别啊七哥,我認輸,七皇兄,别…咳咳,别……”
秦晔神色漠然松了手。
秦驚愚眼疾手快在落水時抓住了船槳。
秦晔朝他奮力抓着船槳的蒼白手指踢了過去。
兩腳,踢了整整兩腳。
秦驚愚徹底掉入水中了。
人群中有人驚道:
“變态無情啊,有肺痨的親兄弟都能這麼對待,這還是春日的湖水啊,庸王殿下的病怕是又要加重了。”
“還有沒有點良心。”
……
“他兩有仇嗎?”岑湘疑惑。
“沒有吧,不過他們一個是太子黨,一個是睿王黨,有些過節也說不定。”季濛拖着下巴語義深沉的低聲說道。
“何出此言?誰是太子黨,誰是睿王黨?”
“當然祁王是太子黨,庸王是睿王黨啦,”季濛此刻化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先生,與岑湘說着悄悄話,“聖上年歲逐漸上去,現在朝中不外太子和睿王兩黨了,祁王當初滅了雲啻,除了假惺惺給他生母求了谥号外,還替駐在雲啻與大胤邊境的祺元郡守求升了月俸,這祺元郡守乃是太子遠親,幹這吃力不讨好的差使,不是在讨好太子是做什麼?”
“興許他想自成一派呢?”
“可他此後再無動作,而且以他的身份實力,自成一派是萬不可能的,你想什麼呢?”
“哦,”岑湘不置可否,又問,“那庸王呢?”
“庸王嘛,他母親是殷貴妃從前的侍女,殷貴妃從小便待他親厚,當初庸王被梅妃暗害,皇上本隻将梅妃打入冷宮,可殷貴妃去冷宮探望梅妃後沒多久,她便在冷宮中自戕了,你說是不是殷貴妃在替庸王報仇?”
“連這你也知道?”
“這事也不算秘辛,你那些年不在京城所以才不知道,宮裡許多人都聽說過,不過你也别随處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