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先雖對女子與貴族們尖酸刻薄,但能站在此處,确實是有真才實學的。
隻是沒人注意,說完這句,他悄悄用衣袖擦掉了額角的汗。
如此這般,二人接連對了五十多句,終于開始各自文思枯竭。
“雨後青山雲戴帽。”岑湘道。
“霜停翠柏葉穿紗。”範文先回。
“身似浮雲夕似血,烈将遲遲歸。”岑湘接着出了上聯。
“氣若遊絲心若綿,蠻腰切切迎。”範文先經過先前多場對陣,早已有些疲憊,岑湘這句不算難對,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回了,可說出口的刹那,他才發覺有些不對。
岑湘還沒明白他這話裡意思,便聽衆人哄笑起來。
她仔細思考,還是不太明白,但直覺不是什麼好句子,便喊一旁的管事,問:“公公,他這是何意?”
“額……這,”那公公一言難盡地瞅了範文先一眼,“雖說有些下流,但尚屬工整。”比試規則裡沒有禁止低俗。
下流?
這廂岑湘還在回想着範文先的對子,範文先卻已經先一步亂了陣腳,方才嚴景城過于兒女情長都被指責,何況他這樣的穢語,怎就一個不小心把喝花酒時才對的話下意識對出去了呢?這若是在纨绔們的酒桌上根本無傷大雅,但他在這種場合說出來,雖對上,卻早已落了下乘。
雖然對那話的解讀還數朦胧,不過公公都說了下流的句子,定然不是什麼好的,岑湘看着對面範文先慌張的神色,笑了笑,道:
“聽好了,上聯是:文先先聞詞舊陳,不義不仁。”
“你!”這是光明正大人身攻擊!
岑湘笑了笑,也沒有不允許罵人吧。
範文先怒火中燒,卻毫無辦法,隻能細思應對的下聯,可岑湘這句上聯應景不說,除了傷人,偏偏還是句節奏結構巧妙的對子,範文先你了半天,頭一次被一個女人如此當衆羞辱,怒火上湧,隻覺腦中空空,一時竟無法回應。
他站在場上,四周圍的讨論之聲仿佛近在咫尺,使他久久不能回神。
蓦地,身旁的侍從忽然道:“砂礫已漏完了,範小郎君。”
“什麼!”
“唉,”岑湘歎道,“什麼唐虞才子,我便是再讓你十對,你那半肚子的墨水,也是比不上的,看來唐虞的擇生标準,還得更嚴格一些啊。”
範文先咬着牙,垂頭道:“我認輸,今日場上出言不遜是我的過失,不過你也僅這一次赢過我罷了,别得意。”
他認輸确實很快,但多半并不服氣,退場時對放在場上的另一男子道:“鳴玉,替我教訓教訓這個黃毛丫頭!”
岑湘回頭看去,此時場中所剩之人十個手指頭便能數過來,竟是唐禦書院的人還要多上一個,其中最為突出的,便是範文先所喊的那個“鳴玉”了。
但她這次出頭隻是想壓一壓範文先的氣焰,并無繼續比試的意思,當即便打了退堂鼓,道:“小女子臨時挑戰這位範公子,不過是看不過去,并無與諸位一争高下之意,這便退……”
她說着腳步開始後撤。
“咳,”翁耘道,“你既已入局,哪有赢了一場便退出的道理,眼下各位大人都看着你呢。”
岑湘這才後知後覺感受到身上所受的注視,退堂鼓擂的更激烈了:“小女子隻是僥幸……”
“傅岑湘,準許你破格挑戰已是開恩,中途入局未免草率,你既有才學,若不繼續比試下去,按理也該當與範公子再有一場武試,方能服衆,這裡是什麼地方,豈容你再三兒戲!”
岑湘本無意于此事上過多糾纏,沒想到還有這些規矩。
她想了想,騎射她都不算精通,今日也沒心情再比這兩個,但文試作詩或對她都可勉強一試,大不了胡亂寫兩句然後被淘汰,總歸已經挫了範文先的氣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