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
封晨曦身處無邊無垠的黑暗,正茫然無措,忽見一陣刺眼的光。再睜眼,卻是一個豔妝女子步态妖娆朝她走來,黑色霧氣毒蛇般吐着信子萦繞在女子身側。她一伸手,黑霧便纏上她的咽喉與四肢,帶來一陣窒息。
封晨曦動彈不得,隻能聽到那個嬌媚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
“你那弟弟就這麼丢下你,好沒有良心。”
封晨曦隻覺渾身冰冷。“不準提我弟弟!”
“你還這麼護着他,哎呀,如今都被華山逐出師門了,啧啧。”
女子拿冰冷的手指點在封晨曦額頭,鋼針般刺穿她的天靈蓋。不屬于她的記憶鋪天蓋地湧來,封晨曦隻覺耳鳴陣陣,卻将那些話聽得分明。
“什麼華山首徒,叛徒!”
“華山之恥!”
“你竟然還有臉回來,滾!”
“滾!”
“華山容不下你!”
“姐姐,你真蠢。”
“啊——!”封晨曦尖叫着一劍劈開眼前人,鮮血飛濺,碧空魂斷嗡嗡作響。
“就是這樣,殺了他門,全部殺了。”那聲音盤據在封晨曦腦中,一聲大過一聲,蠱惑至極。
眼前盡是屍山血海,阿鼻地域般。那些被碧空魂斷一劍穿心的人紛紛伸手抓着她的腿,叫嚣着要将她一起拖入這無邊噩夢。
“叮鈴——”
“什麼名門正派呀,哪有我們來的逍遙自在呢?”
封晨曦看向那豔妝女子,隻覺那人眼熟至極,再一看,那雙鳳眼盛滿邪氣,空有一雙劍眉卻不見絲毫英氣——那是一張與她自己一模一樣的臉。
“你的俠是什麼呀?他們值得嗎?你看看我,”
封晨曦看着她的眼睛,似是望進了一個黑洞,再回神,那女子渾然變成了白茵的模樣,渾身浴血,雙眸血紅。
“你看看我,他們害的我好苦,我好痛……”女子泣出一滴血淚,“我好痛,阿曦,給我報仇……”
“不——!”
“叮鈴——”
封晨曦猛然睜眼,被陽光刺到了眼睛。眼前被附上了一片錦緞,一隻柔軟的手為她整理着淩亂的發絲。封晨曦心悸未消,一把抓住那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挂在床頭的碧空魂斷終于停止了劍鳴。
“好了阿曦,沒事了,都是夢,我在這裡。”是白茵。
她顧不得陽光刺眼,将眼前人死死揉在懷裡,确認着。
“你沒事。”她開口,聲音抖得不像樣。
“我沒事,我一直在這裡,你隻是做噩夢了。”白茵一下一下撫着封晨曦的背。
“叮鈴——”
“那是什麼?”
“雲夢引夢術,你夢魇了,我拉你出來。”
初夏微熱的風吹入房中,一隻麻雀停在窗台又飛走——就像平日一般。
封晨曦與白茵為了躲避濟世堂的追殺,躲進了林家莊的地界。這林家莊是江南的一方中立勢力,靠着商會在江南立足,并因為莊主樂善好施在江湖頗具盛名,門客衆多。白茵拿了雲夢的拜帖,得以穩定地将素日采集的藥材出售給林家莊。隻不過,各大商會陸續撤出江南,二人都感受到了那不同于往日的清冷。
白茵結束引夢,正打算出門采集藥材,忽然見到山莊門口聚集了一大批流民。這一批人中,有老有少,穿着粗布麻衣,拖着木闆車,上頭裝滿了鍋碗瓢盆。
她背着藥簍錯身從人群穿過,被一隻蒼老的手拉住了衣袖。
“姑娘,姑娘,看看藥材吧。”那老人穿的倒還算整潔,隻是一身衣服洗的發白。他笑得和藹,一雙枯瘦的手上捧着一束潔白的花,那花形修長,似是美人的柔荑,散發着淡淡的清香。白茵喜歡的緊,拿二十個銅闆換了,戴在鬓角。
出林家莊,過映日湖,白茵踩着輕功一路向南,前往野山參生長的芳菲林附近。
本該陽光正好的午後,被一隊輕騎打破。
那一行人為首的,是一位紅衣女子,粉面朱唇,烏發雪肌,好生俊俏。她腰佩長劍,胯下一匹烏雲踏雪,所過之處塵煙四起。
那一隊人行路速度極快,徑直朝嚴州方向行去。
白茵隻覺得那女子眼熟,便騰身而起,輕點着枝繁葉茂的桃花一路跟随。
忽地一聲巨響,哭喊與火光沖天而來,灰黑的煙塵霎時籠罩了清朗的天空。
“那是!嚴州!”白茵隻覺大事不好,正欲進城一探究竟,便被一隻有力的手拉住。
“萬聖閣提前進攻了,快走。”
是君影。他得到陰如玉的通知,來幫着疏散芳菲林的百姓。
“我的同門還在城内,我得過去幫忙。”白茵甩開君影,急忙奔向嚴州。君影無法,隻得扔出一隻紙人跟着,自己則朝東奔去——那裡有芳菲林最後一戶待疏散的人家。
七月十三,白虹貫日,大兇。
嚴州——
爆炸發生在鬧市中心的煙花鋪子,火苗吞噬着大量火藥,接連引發了數次大小不一的爆炸,連帶着将那一排木制商鋪燒了個徹底。
嚴州府衙正忙着布置城防,待救火的到達時,火光已帶着黑煙一路蔓延。一時間,哭喊聲、救命聲、爆炸聲、房屋倒塌聲充斥了整個嚴州,救火的、奔命的、捶地罵街的擠滿了本就混亂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