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窈憂心道:“阿父,明日姐姐言談便算作侯府顔面。”
“若信得過阿窈,就讓姐姐今夜同我回紫筠閣吧。”
昭音耳邊聽着孟昭窈字字分明,她擡起倦懶眼簾,眸光掃過那人娥眉,末了輕聲道:“多謝妹妹好意。”
“但何故要煩勞妹妹?請位教習娘子便好了。”
孟昭窈不應,隻看着遠安侯。
“原先還擔憂你二人心生隔閡,如今看來,倒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多慮了。”
遠安侯欣慰一笑,撫掌定音道:“難為阿窈有這份心思,昭音好生跟着學學。”
……
晚膳後,遠安侯與柳雲婵二人相攜離去。
孟昭音則跟着孟昭窈到了紫筠閣。
“您且先在外屋等着二姑娘。”
孟昭窈身邊的貼身侍女清荷忽攔住昭音。
孟昭音眼見孟昭窈與清荷欲走欲遠,待二人跨進别院,再不見其身影,才收回視線。
她立于廊間,遙遙而望天際。
入夜風寒,月枝捧一件外衫為昭音披上:“姑娘累麼?”
孟昭音颔首。
她又笑看向月枝:“不過這風冷寒,倒消散了困意。”
足足于冷風中等了一刻鐘,清荷才從夜色中款款走來。
“姑娘久等了。”
此時已戌時三刻,昭音踏入紫筠閣,溫軟花香撲面迎來,散了一身冷寒。
月下燭燈,孟昭窈斜倚軟榻,捧卷細讀。
“清荷,你先下去。”
清荷颔首,眸光一瞥月枝。
月枝看了眼昭音,得她令後,才随清荷退下。
餘下二人靜默,昭音自尋一方檀椅落座。
孟昭窈素手輕翻書頁,待讀完半阕,才舍得分出點心神到昭音身上。
“舅母竟那般小氣?叫你做尼姑便真連點葷食都不給?”
孟昭窈以為那五年她是被關在太守府上做主子的呀。
昭音沒應,隻問道:“問這些做什麼?你叫我來不是怕我明日給侯府丢面麼?”
孟昭窈将眼皮矜貴一白:“你隻需知道明日王府來的是誰,至于旁人,何須費心思去記?”
“我讓你來,隻是想告訴你,”孟昭窈頓了頓,斟酌語句道,“從今往後,都不準越過我頭上去。”
“嗯。”
昭音又問道:“為何?”
孟昭窈說道:“因為我讨厭你,從小到大都讨厭你。”
“兒時你處處優勝于我,如今不也如敗家之犬般狼狽?”
昭音走後,清荷奉上一盞香茗。
孟昭窈接過輕啜,入口清苦。
待餘味回甘時,她才疑道:“孟昭音為何還不生氣?”
清荷已于心中備好了如何刺諷大姑娘的話語,開口接道:“她哪敢呢?”
她哄着自家主子:“您才是府上正經的姑娘——”
孟昭窈蹙眉打斷道:“她為何不敢?”
清荷忽有些傻眼,她怔愣住,口中斷斷續續道:“她不敢惹姑娘心煩……”
“是、是因為婚事還捏在夫人手上。”
孟昭窈想說她才不怕這些,但字字莫名凝重,叫人沉于靜默。
……
長平街臨近皇城最大的那座王邸,今夜也不曾甯靜。
晉陽王雖年過不惑,但仍可明悉其盛年俊容。
他端坐堂上,自有不怒而威的氣勢:“聽聞孟氏那位女娘回到上京了。”
“明灼今日不是到遠安侯府拜訪過了?”
晉陽王身側華貴美婦鳳眼輕擡,儀态雍容萬千。
她看向謝明灼,問他:“你可有見到人家?”
開口應聲的是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郎,顔若春花,眸似星子:“今日不巧,未曾見到。”
“聽來你倒是有些可惜。”儀安長公主笑着打趣道。
謝明灼容頰飛紅:“叔祖母,明日便能見到她的,不算可惜。”
見此光景,儀安忽憶起兒時,謝明灼也是這般害羞模樣。
如今竟一晃好多年。
“殊兒,你明日陪明灼一同前去遠安侯府。”
明日上京貴女皆聚侯府,她心中想着,笑談說道:“若能遇上緣分,那便是極好的。”
那矜貴如玉的郎君隻眼皮一擡,随口應聲:“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