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還好,這一說翠珠半邊臉便莫名生疼。
她回想那日,不禁咬牙切齒,口中恨恨道:“我不會放過月枝的!”
“如今裝作伏低做小的模樣,不過是為了讓那兩人放下戒心。”
銀簪這才安心。
她擡眼瞥見一尾裙裾,忙向翠珠噓聲道:“姑娘要出來了。”
翠珠臉色一變,笑意複又顯露,幾步迎上去,柔柔牽扶昭音。
“夫人方才差人來請姑娘,說是姑娘們都在花園等您呢。”
翠珠鼻尖嗅聞到輕盈柔和的梨花香。
她飛觑一眼昭音,即使再厭惡姑娘,心中也不由暗自歎道容色果然是天生的。
……
侯府花園,孟昭窈着一襲瓊琚盈盈于花枝落座。
她輕撚紫玉明珠珥珰,綴耳時閑聽幾句婉語嬌言。
“阿窈,你姐姐回來可有欺負你?”李學士家的千金最天真,雙頰圓滿,眼眸清亮。
“諸位難不成已經忘了孟昭音是因何緣故才被逐至青州麼?”
陳婉眼中賞玩着柔荑上環挂的玉镯,不等孟昭窈應聲,先施舍般說道。
“那定是記得的,”陳婉身側的女娘開口接道,“但她才回上京,便敢如此嚣張跋扈了?”
“若是我,定要夾着尾巴做人好一段時日的。”
陳婉嗤笑道:“所以說她孟昭音沒臉沒皮、心腸陰毒。”
李從玉微微颔首,卻并未順應陳婉。
“澄姐姐,聽說你那日親眼見過孟姑娘了,她生得如何?與阿窈像不像?”
孟昭窈目光也随之看向鐘離澄。
鐘離澄撚起玉石方案上飄然而下的一瓣落花,擡眸迎上幾人目光:“待會兒見到她便知與阿窈像不像了。”
“不過杜疏月,阿窈可有親口說孟昭音欺辱她了?”
杜疏月眼簾扇了幾下,抿唇嗫喏道:“你又怎知沒有?”
鐘離澄笑了笑,将落花收握掌心,鼻尖萦嗅清香:“别哪日被人帶到陰溝裡去了才知道要管好這張嘴。”
“孟昭音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騙得你做她的走狗?”陳婉譏諷道。
“阿窈,你可要好好看緊某些人,否則日後被她反咬一口,到時候可别怪我未曾告誡過你。”
鐘離澄不欲多言理會,隻說道:“我與孟昭音并不相熟。”
孟昭窈先看向身旁随侍的清荷,待清荷一一添茶後,才柔聲道:“多謝諸位挂懷,姐姐與我極好。”
陳婉向孟昭窈笑道:“也就你最是溫善,若換了旁人,誰還情願稱她聲姐姐?”
孟昭窈低垂眉眼,頰邊微露淺淡笑意。
她眸光又望向遠處花枝,一顆心随着春風微漾。
“我姐姐是很好很好的人。”
……
凝玉軒内清寂無聲,孟昭音看着窗外幾折春光打發閑時光景。
忽聞請安聲,她探首去瞧,見是柳雲婵身邊常跟着的鄧媽媽,也笑問聲好。
鄧媽媽目視昭音,曦光薄落肩側,将她容色明晦兩分。
影影綽綽間,鄧媽媽好似又見到了離去多年的大姑娘。
跟了柳雲婵數十載光陰,于困厄時也深受其恩惠。
她本該敬謝大姑娘的。
但一見昭音,鄧媽媽又不免回想起當初在柳府那段足以稱得上是暗無天日的歲月了。
敬謝大姑娘……
何須謝她?
若沒有大姑娘,二姑娘便不會過得那般凄慘。
鄧媽媽将心緒收下,冷眼笑道:“夫人本想親自教導姑娘,奈何前院實在繁忙。”
“花園裡的姑娘們皆是上京城有名聲的人家,”鄧媽媽一闆一眼道,“姑娘小性貪玩,卻也要顧及禮數。”
方才快要走到花園,又有人攔住昭音,說是夫人請她到凝玉軒喝茶。
孟昭音問道:“不是母親先差人讓我到花園麼?”
“若因禮數生悔,與我說清便好,鄧媽媽何必在這胡亂言語?”
孟昭音遠山眉蹙,字字訴告,卻偏偏叫鄧媽媽眼中生疑,心中自問她與窗外梨花孰更清憐。
“怪奴的不是。”
鄧媽媽先垂首退讓:“但夫人終歸是為姑娘好的。”
“遠安侯府與晉陽王府既欲聯姻,奴想姑娘還是安分些。”
“好好知禮數,好好做人婦。”
不過幾日,孟昭音便從清規戒律渡到紅塵萬千。
她沉吟半晌,而後問:“媽媽,那我未來夫婿姓甚名誰?”
鄧媽媽眉頭一擰,面色微青:“姑娘還未出閣,問這些做什麼!”
孟昭音若有似無地“哦”一聲。
不是你說要好好為人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