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她又慢聲說:“我有些好奇,你是想我與謝明灼說話,還是不想我與謝明灼說話呀?”
叢花成簾,恰清風撩綠意。
孟昭窈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孟昭音等了又等,見孟昭窈不欲接話,徑直笑笑走了。
站在孟昭窈身後的清荷急了,也顧不上主仆尊卑,抓着孟昭窈的衣袖輕搖:“姑娘,她這樣走了,根本就是沒把你當回事!”
孟昭窈沒應聲。
她抿了抿柔軟的唇,不知過了多久才開口:“清荷,她本來就沒把我當回事過。”
……
今日清閑,孟昭音出府又往露華濃去。
繞過長平街人的聲沸鬧,孟昭音到了這片恍若隔世的靜悄中。
她提裙進了門扉半開的露華濃。
孟昭音半身入内,先聲喚道:“想容姐姐,阿繡姐姐。”
香閣浮光,美人紅妝。
花想容正端坐鏡前描眉,狐似的眼兒半擡,那方抹着口脂的檀唇一張:“孟姑娘來了。”
“想容姐姐喚我阿音就好,我娘曾經便這樣喚我。”
花想容嗯了聲,再開口時道:“羅繡不在。”
“阿繡姐姐去哪了?”
“書院。”
孟昭音微微蹙眉:“書院?書院停學一日。”
花想容冷然呵笑一聲:“鬧出那般醜事,想來确是要停學一日的。”
“那些酒囊飯袋的纨绔公子,是最不拿人命作回事的。”
“紀衡修那蠢貨,整日仰仗他哥。”
花想容放下螺黛,于明鏡中同孟昭音相視:“阿音,你若得閑,可否替我去看看阿繡?”
孟昭音颔首:“好。”
等出了露華濃,再走遠些,融到人聲中,月枝才大着膽子開口:“姑娘,想容姑娘的臉……”
孟昭音輕輕拍了拍月枝的手,搖頭不語。
月枝有些歉疚地垂首:“是我不好,不該私下亂議旁人。”
孟昭音明白月枝的是因何歉疚,她笑慰道:“想容姐姐臉上的花開得很好,是不是?”
月枝點了點頭。
兩人到書院時,那地已然圍了好多人。
有官兵呵聲攔守擁擠人群。
孟昭音遠遠站着,她微眯眼眸,看到中間那處空地上一片血紅,羅繡站在那片血紅旁,不知正叉腰大罵什麼。
見有官兵出手将羅繡推搡在地,孟昭音蹙眉,快步上前,擠進人群。
想來好笑,有時竟也要多虧了在妙仁庵吃素的那幾年,将渾水摸魚、人情世故練得爐火純青。
不過幾息,孟昭音便從人群嘈雜中大緻拼湊出所生何事。
“姑娘,你說這是不是沒天理啊?”一婦人抱着菜籃眉飛色舞道。
“是、是。”孟昭音一邊颔首,一邊尋路。
眼見官兵持刀逼近羅繡,她忙喝道:“住手!”
那婦人親眼見這方才還和自己說話的俏生女娘擠到前方喝聲,一時瞪大雙眼,連竹籃裡的菜掉了幾根都不知情。
“來者何人?”為首官兵拔刀追問。
孟昭音自刀光環視一圈,目光在血泊中倒地的青衣女子身上停留半瞬,而後扶起地上的羅繡:“阿繡姐姐,你沒事吧?”
羅繡一見是昭音,連握着的手都用力到發白:“阿音姑娘,求你幫幫我!”
“我妹妹她是無辜的!”
孟昭音喚月枝扶好羅繡。
銀光一閃,為首官兵的刀便直直指向孟昭音,停在她身前不過三寸之地。
周遭人聲一片嘩然。
孟昭音眼也不眨,目光看向那人:“家父遠安候。”
那官兵刀後的眼半信半疑,直到有人小步上前附耳說了什麼,他才落實孟昭音的身份。
“在下董蒙,方才失禮了。”
董蒙将刀收回,雙手抱拳行了個粗淺的禮:“不知孟姑娘前來所為何事?”
他這一問,孟昭音也有些恍惚了。
她張了張口,隻說了句:“這是書院啊。”
董蒙撓了撓頭,以為孟昭音是來上學堂的:“書院沒告訴姑娘嗎?今日停學了。”
“我知曉今日停學了,”孟昭音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側首看了眼那片血泊,又面向董蒙,“可否請董大人告知我發生了什麼?”
董蒙的語氣冷漠,仿若在說一件無傷大雅的小事:“那戲子來書院門口尋死覓活地鬧事。你看,這不撞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