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昭臉上血色頓時消散。
這還是在京城,他又身份地位皆有,怎麼還有人三番五次的來傷他。
她轉身吩咐梅香:“你去給林家的小厮說一聲,就說改日我再去見詞安哥哥。”
梅香屈膝應下,連忙跑了出去。
她站在一旁,讓開路,以便寸識寸降能将裴清川好盡快的扶進去。
一行人急匆匆的到了待月軒。
寸識小心的将人放在榻上。
裴清川緊閉着雙眼,面色蒼白無華,唇色也淺淡,幾乎沒有半點血色,呼吸都十分微弱。
不消片刻,懷夕背着藥箱跟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跑了進來。
聞昭這才稍稍放了心,站在八仙桌旁,手撐着桌子看了眼裴清川,她捏了捏掌心,穩住心神,跟着寸識幾人出去了。
幾人站在廊檐下,各自都無言,緊張着裡頭的情況。
許久之後,門開了。
懷夕抹了把額頭的汗,臉色很是難看。
聞昭微愣,腳步踉跄着後退兩步,下一瞬,她推開懷夕越過門檻跑了進去。
榻前腳踏旁有一個木盆,裡面盛着血水,還有個木桶,裡面有些嘔吐物,老者擦拭着手裡的銀針。
裴清川已褪去外衣,他的傷口也已被包紮過了,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臉色比先前更差了。
聞昭撐着八仙桌的手臂都在發抖,想開口,卻是未語淚先流。
她伸手擦去淚,克制着心裡的害怕,聲音顫抖着問:“大夫,他這是怎麼了。”
老者擡頭,看着圍了一圈的,個個神情焦急地看着自己的人。
他長歎了一口氣,聲音微沉:“中毒,下毒的人好狠的心,竟給他下鈎吻。”
懷夕氣憤的補充:“郎君傷口不深,上些藥精心養着就沒什麼大礙了,但這毒,實在是狠,但凡再多食一些,亦或是今日我師父不在,隻怕郎君真的是兇多吉少了。”
聞昭頓時背後生寒,她手死死的抓着桌角:“那他,他現在……”
懷夕連忙安慰道:“聞姑娘不必擔心,已經催吐過了,回頭再煎幾副藥吃了,就會沒事了。”
聞昭感激地看着他們,點點頭。
懷夕又道:“現在的問題是,究竟是何人給郎君下的毒。今日郎君食了什麼,還望諸位如實告知我與師父。”
老者:“老朽我受官家所托來照看小侯爺,又欠小侯爺一條命,我是一定要查出來的。否則,我無顔面對官家,更無顔面對小侯爺!”
寸識回憶道:“郎君從昨夜就不曾吃過東西,一直到今日下朝之後,官家留在大内,随後出宮。又碰到孟衙内,幫他請了一回王太醫,在孟府待了許久,但彼時孟老将軍危在旦夕,孟府女使端來的果子這些,郎君也一口沒用。”
懷夕:“若是如此,倒是棘手了。”
他們誰人不知,孟衙内與郎君素來交好,且在戰場之上,裴清川也曾幾回救他一命。
怎麼想,也不會是他。
沒有道理,也沒有理由。
屋裡沉寂一陣子,聞昭看着躺在榻上的人,看向寸識,眼底布滿着急,她屈膝,近乎懇求的說:“還請寸識小哥再仔細回憶回憶。”
寸識連忙扶起她:“不敢擔姑娘如此大禮。”
良久,他面色忽然一變。
這一整日,隻有兩次他不在郎君身側,一回是在宮裡,可若是大内的官家想要殺郎君,豈會用這等手段。
另一回,便是在孟府了。
他有些難以置信,艱難的說:“倒是有一段時間,孟府外面有争吵,孟衙内差我去看看,會不會……”
屋裡霎時靜極了,燭火忽然爆開,響了一聲。
衆人神色各異。
這時,緊閉的門被一股大力推開,袁嘉善神色冷峻的進來,他身後跟着半刻鐘前被聞昭委托去叫他的寸降。
他進來對眼底含着淚的聞昭微微颔首,随後往榻邊走,又問道:“秋大人,如何了?”
秋聲簡明扼要的同他說了一遍始末。
袁嘉善坐在榻邊,看了眼裴清川,冷嗤道:“我管他什麼孟家的,孟序秋他自己也能見官家去請王太醫,為何偏偏就撞上我們清川出來的時候,非得要他去請?”
他又看向寸識,那雙狹長的眼底滿是戾氣,叱道:“他孟家的人是死絕了嗎,要你去處理他家中事!”
寸識頓時跪在地上。
寸降看着這場面,忽然想起些事,他開口:“那時,孟家有個女使端了熟水來,隻是郎君正準備喝時,因人多,不慎被一個婆子給推了下,手中的熟水也撒了出來,潑在郎君的衣袖上,就是不知郎君究竟喝沒喝。”
聞言,秋聲連忙喚懷夕過來,師徒兩人到衣架旁,找到他的右側袖子,秋聲輕嗅了下,蓦地,臉色一變。
他與懷夕對視一眼,對其他幾人道:“的确是鈎吻。”
寸降驚訝不已:“但孟大人和郎君素來……”
話沒說完,迎面便是一顆葡萄砸了過來,他循着看過去,便見袁嘉善正捏着一顆床尾小幾上盤子的葡萄,冷眼看着他。
寸降登時就閉嘴不說話了。
袁嘉善将葡萄丢開,揮手吩咐道:“将府裡封好,不許放一人出去,若有人走漏了風聲,你跟寸識收拾收拾就給我滾出京城。”
兩人連口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