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忙而已,焉知我們不能回報給你更多?你身為賤籍,應當知道所謂的上等人也不過狗彘一樣的貨色。你最開始偷也隻不過是想救你妹妹的命,她垂死之際沒有一人對你伸以援手。如今她好不容易長大卻又被人觊觎,你無奈之下又開始偷,想用财物把你妹妹脫籍尋一個好的歸宿。”
“我們有能力保護你和你妹妹的身家性命,你有縮骨功的絕技,我們合作才是順理成章。”
縮、縮骨功?
他就說為什麼馬奴會前後判若兩人,金錢空竟然練了這種奇功。
竹仙瞳孔一縮:“原來他才是真正的金錢空。”
他恨道:“隻可惜兄弟們都追出去了,不然今日就要抓他回去!”
“抓他倒不難辦,我知道他是豫王府的馬奴,留着他說不定能查到更多東西。”莊随若有所思,“他對面的那個人說話很奇怪,他說的是‘你們虞朝的貪官’。”
“十有八九是北元的細作,”竹仙冷冷道,“這些人也就是趁着四方來貢魚龍混雜才到處鑽營,等過完聖壽,錦衣衛騰出一隻手來都要他們好看。”
莊随肅然起敬:“面對細作都能如此冷靜,佩服佩服。”
“哪年不抓幾個,”竹仙擺手,“當年天下初定,一是投降的多,二是缺人得緊,許多官位都沿用了舊元的人馬。這些人雖說是降服我朝,但‘身在江南,心在塞北’的也不是沒有,雲南一打下來,原本龜縮一隅的元人四散開來,估計又開始賊心不死地想同漠北殘部合謀壞我朝基業罷了。”
莊随忍耐着想要鼓掌的心:“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竹仙誠實道:“通政司出的《邸報》上面說的。”
“啊,原來是這樣……”莊随收起以為遇到高人的激動,瞬間心如止水。
原來偷窺的小孔在他們得知關鍵信息後,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就關上了。
竹仙打開窗戶招來一隻鴿子傳遞消息,莊随則打開門,若無其事地觀察一樓假嫖客的動向,順帶記下他們的長相。
一樓除了吃喝賞調笑的客人和娈童之外,還有不少閑閑坐着搖扇、撫琴或是插花的美少年,一動一靜,幾可入畫。
然而這些仿佛在畫裡的人突然齊齊轉頭,朝門口看了過去,模樣含羞帶怯。
莊随也好奇地看過去,卻看到一個熟得不能再熟的人。
趙珩。
趙珩怎麼會到這裡來!
同樣的風月之地,同樣的因緣際會,簡直是讓人夢回三年前的玉髓樓,莊随霎時心跳加快。
通政司的《邸報》有沒有說過在這種場合接二連三地遇到上官怎麼辦?
但是憑什麼趙珩一進來就引得美少年頻頻回望,他一進來就隻有鸨公上前推銷!
許是莊随看得太過認真,趙珩擡頭和他對上了視線。
明明他才是居高臨下,一下子竟然好像地勢翻轉了一樣。
見趙珩也往樓上走來,莊随吓得連退幾步,躲在了竹仙身後:“快!快擋住我,别被他看到了!”
竹仙好笑道:“你是有公務在身,又不是擅自狎妓,被上官看到了又能怎麼樣?”
“是啊,”莊随眼睛一亮,“我是有正經由頭的!”
他冒出一個頭,先發制人:“侯爺怎麼會來此處?”
難道名聲在外的趙珩也會做出這種令人不恥的行徑?莊随搶占了道德的山巅,看他的眼神都充斥着痛心疾首的意味。
趙珩臉色不大好看,隻說:“你過來。”
“我不,”莊随自來反骨,“你身為把總,怎麼能來這種地方?簡直是辜負了陛下對你的信重,傷害了我對你的崇敬。我一個校尉都知道奉公守法,你還是武定侯呢!”
偏偏巧合的是,越人宿的鸨公也在這時七扭八拐地牽着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走了過來。
“公子,”他嗓音柔膩,簡直像有千裡傳音的絕技一般抓耳,“你要的娈童我給你帶來了。你可是我兒的第一位主顧呀,千萬要疼着他些。”
趙珩冷笑:“奉公守法?”
莊随:“……”
他先是亮出錦衣衛的牌子示意鸨公退避,而後做負荊請罪樣,乖乖地站在了趙珩前面:“你抽我吧,我受得住。”
“你以為你逃得掉嗎?”趙珩捏着他的後脖頸,“先去把褚渲抓出來。”
“褚渲也在這裡?”莊随驚訝地擡起頭,不過片刻他就想通了,如果不是褚渲來這裡,那麼身為豫王府馬奴的金錢空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走進越人宿。
這時樓下也出現異動,趙珩根本就不是一個人來這裡,他身後趙識帶着一隊人把一樓的假嫖客制得幹脆。
剛剛還質問懷疑人家居心不良的莊随紅着臉踹開了趙珩指的門。
他一把将醉醺醺抱着美少年睡得正香的褚渲薅下床,惱羞成怒變成惡聲惡氣:“你犯事了,等死吧!”
而等他出去之後,金錢空和細作所在的那間房已是空空如也。
真名叫做金右的金錢空已經混入了豫王府其他的奴仆中,仍舊是一副瑟瑟發抖畏縮不堪的模樣。
竹仙在屋内想找尋出細作的蛛絲馬迹,半響,他直起腰,臉色陰沉。
“這夥人竟然能借豫王世子的掩飾在此暗中相聚,恐怕圖謀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