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喧嚣的越人宿已經被趙識帶人封了起來,鸨公帶着館裡的小倌惴惴不安地被人看守着縮在屋外,什麼也聽不到看不到。
褚渲被帶到大堂猶自叫嚷不停:“放肆!你知道我是誰嗎?竟敢對我無禮,我要将你們都關進大牢!”
趙珩坐在圈椅上,朝後吩咐了一聲:“給他醒醒酒。”
莊随左看右看,提來一壺冷茶,沖着褚渲的臉就潑了上去。
褚渲打了個寒顫,清醒後第一個看到的就是莊随的臉:“莊、稚、行!又是你!”
莊随誠懇道:“這次真不是我。”
他讓了一步,顯出趙珩的身形:“這次是他。”
“武定侯?”褚渲強壓下怒氣,“你我無冤無仇,你強行扣下我就不怕我父王震怒嗎?”
“說得好,”趙珩拎起他的衣領,“你在京郊馬場的食槽裡下毒藥,就不怕陛下震怒嗎?”
褚渲慌亂地撇開視線:“我是去了馬場,但那跟我有什麼關系?”
“不是你,那就是你身邊的人别有用心,”趙珩一掃褚渲的護衛和下仆,語氣嘲諷,“你是蠢呢?還是有意縱容呢?”
莊随留意了一番被卸了武器的護衛,發現他們雖然面色陰沉,但沒什麼心虛的表現,反倒有一種出身王府的傲氣。而那些下仆倒是慌手慌腳的,連金錢空也不例外,隻是他的動作雖然跟别人一緻,眼神裡卻自有一股波瀾不驚。
他心裡一動,跟趙珩對視一眼,便叫徐白和孟安去試試這些人。
徐半仙兒因時常給人看手相面相,所以早養成了一套看人臉色胡說八道的本事,而孟安則是裝乖賣巧信手拈來,以己度人最能看出誰有問題。
徐白率先走到了金錢空的面前:“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金右。”
金錢空低下頭,避開了眼神接觸。
“姓金啊,阿堵物實在俗氣。”徐白似笑非笑,“我不喜歡這個姓氏,你站到那邊去。”
金右小心地瞟了他一眼:“不知官爺為何要小人站去那邊?”
“讓你去你就去。”孟安抱臂上下看了他一遍,“誰讓你在這羅裡吧嗦?”
金右臉一僵,最終還是慢慢地站去了牆邊。
“下一人,你叫什麼?”
“小的叫錢三。”
“大俗即大雅,我聽着順耳,你就去左邊吧。”
錢三偷瞄面色僵硬的金右一眼,臉上染上幾分喜色。他知道入夜後金右有些小動作,但為了避免麻煩他也不敢告發,這下沒和金右分在一邊,他便覺得自己安穩了。
徐白和孟安的分法看似毫無章法、随心所欲,實則主要是通過下仆的表現和金右的神色來分辨誰有問題,人很難在碰到未知的事時不去看向依賴的人。
下仆漸漸的分成了三堆,一堆人數最多的,一堆人數中等的,一堆包括金右在内也隻有三人。
分到最多的人則暗自欣喜,覺得自己毫無嫌疑;分到最少的人則面如金紙,幾乎克制不住想喊冤。
徐白拱手:“侯爺,有嫌疑的人都已找出來了。”
“錦衣衛抓到人是怎麼處置的?”
竹仙今天已是暴露了個徹底,此刻也沒有随着鸨公走開,而是和莊随他們站在一塊,聞言徑直答道:“錦衣衛抓人,需先取原奏情事送刑科簽發駕帖,憑駕帖抓人投入錦衣獄刑訊。”
他說完陰冷地笑了笑:“這都是先帝朝的事,大家都管錦衣獄叫诏獄,說的什麼‘五毒備嘗,肢體不全’,我也沒見着。倒是還有一首絕命詩留在壁上,血都發黑了,想是人也隻剩骨頭了。”
趙珩摻和進錦衣衛的案子自然不是心血來潮。他讓先鋒司練馬戰的馬場正是前軍都督府下轄京衛訓練的馬場,自那日被褚渲造訪後,用來繁衍的種馬突發抽搐,已經死了四匹。
這些馬都是貢馬,一匹匹都記在史書上,在青壯期死一匹都夠讓人心疼的,更别說連着死四匹了。
那日莊随跟他說豫王府上的馬都病了之後,他還叫人去查探過,那兒的馬何止是病了,已是死了有半數了。
再有探子傳來消息,褚渲回京後眼饞來朝觐的部族的馬,強硬要“借”别人的馬回家賞玩,誰知這些馬本身就帶了病,傳的一整個馬廄都沒一匹好的。
邊關重鎮的藩王那也是要向京貢馬的,更何況豫王此次回京本就想要建元帝将馬市開在他的藩地,所以特意帶了三匹品相絕佳的好馬入京,隻等聖壽之日作為壽禮,誰知道被褚渲橫插一手,三匹神駿隻剩下一頭病馬。
他便隐瞞了豫王,隻想着去朝觐的部族再榨十幾匹馬來,卻因此結識了一個巫師。那巫師給了他一種藥,說是馬吃了就能形成病死的假象,事後再去将馬的屍體偷出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