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褚渲就盯上了京郊馬場,誰知部族巫師恨他恨得要死,給的是摻雜了烏頭、大黃等物的毒藥,馬吃了流涎、腹瀉、尿血,很快就死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轉瞬就呈到了陛下的案前。
這位一向被稱義仁厚的年輕天子笑了笑:“皇爺爺說濫用刑罰不可,這些盯着朕的兵馬禍害的人,該抓的抓,該殺該殺。”
他提筆寫下一道聖旨交由趙珩:“你帶的人也該鍛煉鍛煉,讓莊随他們也活動起來,省的叫有些人仗着年資倚老賣老,不知天高地厚。”
近來朝廷上多有風波,建元帝的内閣裡也不過是五個受到太祖遺命的翰林學士,官位不高,隻能作資政之用。朝堂上便多有大臣憑着所謂老成謀國之言,凡是他有意推行的,如削藩、馬市、兵權調度之類的,一律往回駁斥。
建元帝看着這些兩朝老臣滔滔不絕,簡直要在龍椅上冷笑出聲,心道不如這個皇帝讓你來當。
莊随之前說的趙珩是陛下第一信重的人,這話雖說太過絕對,但在兵權這一項,皇帝卻是切切實實屬意趙珩的。
不說少年情分,武定侯一門除了趙珩一個支撐門戶的成年男子外,就隻剩守寡的老夫人和少夫人,外加他大哥留下的一對九歲的龍鳳胎。
武将門楣的背景,忠烈之後的身世,再加上這一看就不屑汲汲營營的性子,滿朝廷都找不到一個比趙珩合适的人了。
因為涉及到錦衣獄的案子,建元帝思前想後,便交給了趙珩,要求隻有兩個,一是把握分寸,切切不能引起群臣恐慌人人自危;二是明察秋毫,将那些位高權重的蛀蟲全撸下去。
又因這開刀的第一個人就是豫王世子,趙珩想了想,是該給他個體面,索性就親自來了。
誰知一來就見到莊随在這種地界混得如魚得水,還點起人來了。
縱然知道他是為了案子做的掩飾,趙珩還是難以抑制心中郁氣。
但這點心思見不了光,連他自己都未曾預料會在日夜相處中對從小看到大的同窗動這份感情。
若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趙珩眼中翻騰的情緒還是漸漸地沉了下來,化為靜水下的暗影。
他不痛快,自然就要從别人身上找回來。
褚渲見趙珩甚至是極溫和地對他開口:“錦衣獄啊,空了這麼久,想必也是時候該添些人氣了。”
“世子想去看看嗎?”
褚渲似被卡住了喉嚨,僅僅聽說了一個絕命詩便像是看見了來鎖魂的黑白無常,連腿都不自覺地發起抖來。
“我、我……我隻是想牽幾匹馬走,大不了賠給你就是了,哪有下獄的道理?”他越說越理直氣壯,“你且跟我去王府,我身為親王世子,難道還會賴你不成?”
“賠錢倒是好法子,隻是我的馬金貴得很,光賠錢怎麼夠?”趙珩指向金右三人,“挑一人出來,賠一條命罷。”
金右幾人慌張下跪,砰砰砰地磕頭:“大人饒命,我等什麼也不知曉,萬望大人恕罪!”
莊随适時出聲:“侯爺,要說這牢獄裡也有個将功贖罪的條例呢,不若讓他們自行陳述自己的清白和旁人的罪行。若是告發屬實,這也算立了一功,您說是不是?”
趙珩還沒出聲,便見一個長着眯縫眼的人膝行上前:“大人,大人,我告發!金右他偷藏了毒藥,千真萬确,世子爺讓他給馬喂藥時他偷藏了半瓶,我親眼所見!”
金右臉色一白:“胡說,我何時偷藏了毒藥,你這厮分明是誣告!”
另一個跟眯縫眼同屋的人也幫腔道:“是或不是,去他住處一搜便知!”
金右這下是心如死灰。
他确實沒藏褚渲找來的毒藥,但鋪下還有偷回來沒來得及賣出的東西,這個要是被查出來恐怕他也不得好死。
眯縫眼是打定了主意要找個替死鬼,在徐白他們審問時他便瞧上了第一個被選出去心神不甯的金右,想着把一切禍事都推到他頭上去。
眯縫眼本名朱萬,因會察言觀色受到世子看重,在藩地時跟着去過不少邊防重地,收過幾次錢賣了點消息。雖說跟他聯系的是漢人,但幾次下來他也回過味來,這是異族向他買情報啊。
在弄清這件事後,朱萬還把同屋也拉入了夥,兩人一起搜集情報,賣出去的就五五分。
朱萬本家沒什麼人了,自己還買了間小院養女人孩子呢,花用自然得要錢。至于細作的事,布防圖什麼的他也弄不到,賣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指不定人家自己都能看出來,他自然也就不當一回事,倒是錢一回要的比一回多。
莊随旁觀片刻,這般情勢下還得再加一把火才能撬動金右。
“那不如就去豫王府看看,”他面上帶着笑,在金右眼裡卻仿若惡鬼,“也不知他家裡還有沒有什麼人,這種不怕死的,就得捏着軟肋才好審訊呢。”
“不!”金右抖如篩糠,“不要找我家裡人,我有一事願報于大人。”
他深伏在地,下定了決心:“小人以身家性命擔保,此事關乎細作,萬分緊要。”
此話一出,幾人目眦盡裂,幾人不可置信,屋内靜寂一片,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