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滿頭珠翠的華服女子出現在門口,是春倚樓的老闆雪娘。
雪娘看見屋内有旁人,埋怨看守的小厮,“怎的什麼人都放進來?”
小厮回禀,說來人自稱是衙門的捕快。
雪娘當即醒着神,纖纖玉指攬起珠簾入内,“聽說姑娘是衙門捕快?身上可有令牌自證?”
楚漣月回頭,解下腰間的捕快銅牌,利落地遞過來。
雪娘看清她的長相,手微微一顫,驚愣了好一會,回過神歉然道:“姑娘長得像極了我的一位故人。”
楚漣月并不在意,隻當老闆娘在套近乎,畢竟酒樓出了命案,得罪衙門的人沒什麼好果子吃。
她眼下在意的,是董千峰的死。
董千峰這個人,依仗自己的父親是鄞州節度使,強搶民女,侵占民田,為非作歹無人能管,好幾次鬧出人命,董家就給趙知府送銀子通路子,便都遮掩了過去。
楚漣月好幾次都查到了線索,但捕頭攔着她不讓報。衙門裡有董家的人,知道她在查案,便将此事報給董千峰,董千峰找來高手把她打了一頓,幸而得一貴公子出手相救,否則她隻怕已經見了閻王。
自那時起,她藏起鋒芒,努力練功,尤其是逃跑的輕功,練得爐火純青,隻待有一日尋個機會把董千峰也揍一頓。
現在董千峰被毒死了,她隻想拍手稱快,但董家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她必須趕在董家人來之前抹掉痕迹,替兇手遮掩。
私心是小,為民除害才是真。
她裝作手忙腳亂沒經驗,“老闆娘,得趕緊叫人把董公子挪到外面,這屋子裡香味重,染到屍首上會影響仵作查驗死因。”
雪娘對衙門辦案茫無所知,并未懷疑,叫來四個小厮預備着挪屍。
“慢着!”柳時絮不知何時恢複清明,從門外走來,“楚捕快,你辦案多年難道不知保護案發現場麼?”
楚漣月啞口無言,險些忘了柳大人還在這兒,事情變得棘手,她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人,您酒醒啦?”她往旁邊讓了讓。
柳時絮側過頭吩咐:“墨新,去通知衙門仵作過來驗屍,另外派人把春倚樓封鎖起來,任何人不得出入。”
墨新領命而出。
雪娘有點懵,“這位公子是?”
楚漣月飛快地告訴她:“他是鄞州新任通判柳大人。”
雪娘恍然:“難怪看着眼生,既然是通判大人親自調查,那想必很快能水落石出,柳大人可喚奴家雪娘,有什麼吩咐盡管提。”
柳時絮淡淡道謝,便先讓雪娘把倚春樓所有人聚集在大堂,稍後他會挨個審問。
二人說話的空隙,楚漣月從謝黎那兒打聽柳時絮的事。
“你家公子為何清醒得如此快?”
小少年撇嘴:“是墨新幹的,公子曾交代過,在他神志不清期間若有要緊事,就拿冷水潑他,一定要把他叫醒,雖然我也覺得還是喝醉了的公子可愛些,但這沒辦法。”
雪娘領了吩咐,徑自退出屋子,拐角處遇上一個人。
年輕男子穿着件深紫色寬袍,衣帶松散地系在腰間,隐約露出線條流暢的鎖骨,劍眉,丹鳳眼,笑起來時眼角微微上挑,俊秀中透着幾分淩厲。
雪娘有些意外:“阿祈,任務這麼快辦完了?沒引來官府的人吧?”
淩祈笑了笑,“引來了一個小捕快,不過被我甩掉了,你這邊怎麼樣?不要緊吧?”
“莫非那小捕快是個姑娘?”她還尋思,衙門的人怎麼來得這般快。
“你見到她了?她還沒走?”
雪娘點點頭,将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我覺得那小捕快長得很像雲姨,若那孩子還活着,也如這姑娘一般大了。”
淩祈眯起眼,回想雲姨死時,他不過才七歲,很多事都記不太清。
“我去查查那小捕快的底,這件事要上報閣主麼?”
雪娘搖頭:“先别聲張,興許是我認錯了。”
衙門的仵作遲不見來,董家人先趕到了,來者是董千峰的母親錢氏以及哥哥董武。
錢氏剛來便哭得暈過去,董武生得虎背熊腰粗人一個,看見弟弟的慘狀,也紅了眼眶,發誓要将兇手碎屍萬段。
撲通一聲,他跪下求道:“柳大人,家父前往玉京述職尚未歸家,請大人定要嚴查真兇,還我弟弟一個公道。”
柳時絮虛扶了他一把,“分内之事,無須多禮。”
等了好一會,墨新回來,說仵作回鄉探親,估計要明日才歸。
柳時絮忽然望向楚漣月,他曾調查過她的背景,她父親原也是衙門仵作,年紀大了身子不好才換的旁人。
“楚捕快,你家住何處?可否請你父親過來一趟?”
楚漣月面色有些難看,并不想把父親卷入此事,剛要開口拒絕,董武先發話了。
“不行!她絕對不行!”
柳時絮疑惑地看向二人,“為何她不行?”
董武:“因為我以前揍過她,她恨我,也恨我弟弟,她父親肯定不會替我弟弟好好驗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