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漣月咬緊牙,默不作聲,當日找她麻煩的人正是眼前的董武。董武暴虐成性,下手極狠,她受了很嚴重的内傷,躺在床上養了幾個月,直到現在也沒痊愈,下雨天時,肋骨處還隐隐作痛。
當捕快挨打挨揍是家常便飯,她抱怨不得,但現在對方将她爹爹也一并算進來。當初,董武隻不過是迫于救她那位貴公子的威勢,才肯放過她,而如今,難保董武不會拿她父親撒氣。
普通百姓的命在董家人眼裡不過是蝼蟻。
她生平第一次有了逃離的念頭,“大人,卑職先行告退。”
董武自然不肯,手伸過來捉她,“柳大人,不能放她走,說不定就是她害了我弟弟!”
董武的手未等落在楚漣月肩頭,便被一人穩穩攥住,柳時絮修長的指骨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本官可替楚捕快作證,案發時她與我在一處,沒有作案時機。”
董武臉色稍緩,通判不過是個正六品小官,與父親鄞州節度使的官職差了一大截,但父親臨行前曾叮囑過,切勿去招惹即将新來的柳通判,他隻能照做。
眼下見柳通判護着那小捕快,他更是打心眼裡瞧不起,不用急于一時,等處理完弟弟的事,再找小捕快麻煩也不遲。
“柳大人既如此說,那我姑且相信,還望大人莫要徇私枉法包庇真兇,否則等我父親回來,定會親自為我弟弟做主。”
威脅的意味很明顯,剛撂下狠話,董武便被謝黎趕出門外。
屍首存放過夜會影響對毒素的判斷,柳時絮打算親自檢驗,瞅了眼一旁站着不動的小捕快,他喚道:“楚捕快,過來幫我驗屍。”
楚漣月茫然擡頭,“大人不怕我暗中動手腳麼?”
“那樣的話,我會替你安排一間坐北朝南的牢房。”
楚漣月:“……”他還真是半點不留情面。
她挪步過來,麻利地給銀針、刀具等物品進行烤火消毒,看樣子這種事情沒少幹。
楚漣月以前經常給爹爹打下手,這些年忙着捉賊,很少親眼見旁人驗屍,看着柳大人利落細緻的手法,不禁感慨,憑他的手藝估計到哪個衙門都能找到差事。
嘶拉一聲,屍首腹部的血迹噴湧而出,猝不及防濺她一臉,顯然在這種細枝末節上,看得出他還不太熟練。
柳時絮淡定瞥她一眼,“抱歉,去洗臉吧。”
頂着張血臉,楚漣月來到後院打水,身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青衣女子帶了頂兜帽,面容藏在陰影裡,望不真切。
“楚捕快,是我。”青衣女子的聲音有些虛弱。
楚漣月先環視四周,确認沒什麼人,才蹙着眉問:“是你幹的?”
青衣女子點頭,聲音略帶哭腔,“我也是沒法子,我命不久矣,怕是等不到替阿昭申冤那日。”
“可……大夫說你還有得治,何必搭進自己的一生?”楚漣月胸口有點悶,還是心軟了:“衙門的人肯定會把整間春倚樓搜個遍,你有沒有什麼東西要交給我?”
青衣女子明顯一怔,随即從袖口拿出樣東西,“這個還沒來得及處理。”
“給我吧。”她接過來塞進袖口,又囑咐道:“快回去,待會兒審問時記得别說認識我。”
“我明白了。”青衣女子快步離開。
楚漣月繼續彎腰洗臉。
砰的一聲,有人往她的盆裡扔了塊小石頭,濺起不少的水花,她四處張望,周圍沒人啊。
她假裝低頭,實則虛晃一槍,猛然擡起頭,将樹上正要朝她扔石子的年輕男子抓個正着。
糟糕!她剛才沒注意到樹上藏人,她們的對話不會被他聽見了吧?一瞬間,她忽然就體會到趙知府想要滅她口的心情。
淩祈被她的眼神盯得發毛,“喂喂!我可什麼都沒聽見呢。”
瞧!此地無銀三百兩,她繼續盯。
“好好好,我确實是聽見了。”淩祈從樹上跳下,主動走到她身邊,“但我可以向你發誓,絕不洩露給别人。”
“死人的話才作數。”她幽幽道。
淩祈愕然:“你可是捕快哦!哪有捕快像你這個樣子?”
“捕快也有好有壞,我是屬于惡吏的那種。”楚漣月作出抹脖子的動作。
淩祈拆穿她,“得了吧,我沒見過哪個惡吏冒着風險幫助别人。”話鋒一轉,他又道:“其實我很欣賞你不拘一格的行事作風,要不要辭掉捕快的差事跟我走?保證日後你吃喝不愁。”
楚漣月打量他一眼,嚴詞拒絕:“你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好人,非奸即盜的買賣我做不來。”
淩祈:“......”似乎被某人戳到了心口。
“我要走了,你請自便。”楚漣月收拾完準備走。
“喂!你真打算不管我了?就這麼信任我?不怕我給你抖落出去?”淩祈不死心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