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這邊山下有什麼?”柳時絮喊住沈澈。
沈澈回頭:“底下有處溫泉,将軍每晚都會去那裡泡藥浴,若柳四哥想去,不妨等明日吧。”
月色融融,山野寂靜,竹林深處有一汪清池,池子周圍煙霧朦胧,水汽彌漫,剛一靠近,暖而潮濕的熱氣伴着夜風徐徐吹來。
四周沒人,楚漣月麻利褪去衣衫,一頭鑽進溫泉池子裡,暢快遊起來,難得放松一回,便多泡了會兒,逐漸放松警惕,直至竹林外傳來腳步聲,她才驚覺有人靠近。
四下無處可躲,穿衣溜走已然來不及,她浸在水裡不知所措,此時起身興許還會被人看光,猶豫着要不要裝水鬼吓人。
但萬一對方是個高手怎麼辦?估計會一劍刺過來吧。
來人衣袂翻飛,眼看将要踏過竹籬,與她打個照面。正當此時,外間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霍将軍請留步,下官有要事與您相商。”
是柳大人,他怎麼也來了?
趁此機會,楚漣月從水裡爬出來,麻溜地穿好衣裳,從另一側走出林子。
心裡有疑惑,她并未直接離開,在山路上徘徊,目光不時掃向路面。
與此同時,霍影雙手負在身後,面色有些冷,不着痕迹打量眼前人。
“你便是沈澈所說的鄞州通判?找我有什麼要緊事?”
柳時絮:“将軍可曾想過,太子殿下為何會在此時巡營?”
霍影一怔,眉宇間微微有點煩躁,他怎會不知,此番太子巡營,是聖上的一次試探。
他雖遠在邊疆,卻也知道聖上與太子政見不和。聖上以及朝中諸多元老主張與西越國議和,而太子等年輕的一黨則認為,議和示好隻是西越的假象,主張舉國家之力,與西越痛快開戰。
霍影的家人,在兩年前的戰役裡全死了,他見識過西越人的陰險狡詐與狼子野心,認為西越國絕不可能乖乖議和,這背後必定有什麼陰謀詭計。
但是,當今聖上受人蒙蔽,以為講和就能國泰民安,二來也忌憚霍家軍的實力,便暗中授意克扣糧草軍饷,若西越國此刻攻打過來,他隻有不到三成勝算。
霍影着急,卻有心無力,原本此次太子巡營,他打算與太子商讨籌集糧草事宜。但他也知道,太子身邊有無數聖上的耳目,一旦太子答應幫他籌糧,便會被視為一黨,輕則撤職換将,重則連太子也會受到牽連。
若不向太子尋求幫助,朝中無人替他說話,軍糧遲遲不發,西越國攻打過來也是遲早的事。
他進退兩難。
見霍影一臉糾結神色,柳時絮心裡有了個底,繼續道:“除了試探之外,将軍以為,若太子在軍營出了什麼意外,罪責在誰?”
霍影瞳孔驟縮,他一直在憂心糧草的事,沒有考慮到這一點,聖上的試探極有可能被有心人利用,太子在軍營出事,他也難辭其咎,朝中那些人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霍影:“我至少能保太子在軍營範圍内性命無憂。”但籌集糧草之事,他得想個辦法避開耳目,與太子見上一面。
“将軍可信得過下官?”柳時絮問道。
霍影微頓:“你是沈澈帶來的人,我信得過沈澈,自然也信得過你。”
“下官願替将軍出面,與太子商讨籌集軍糧事宜。”
霍影目光如炬:“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曉我在朝廷的處境,幫助我得不到任何好處,甚至有可能把自己與家人牽連進來,何必要蹚這趟渾水?”
柳時絮:“将軍此言差矣,若家國不安,百姓何安?西越國對賀朝虎視眈眈,幫助将軍便是在幫助所有百姓,既是為國為民的利事,下官理應盡一份力。”
霍影稍微放心,“明日你來我營帳,詳談籌集軍糧具體事宜。”
皎月如鈎,清淩淩的光鋪在山路上,像是落了層銀霜。遠遠地,柳時絮瞧見石崖邊坐着個人,一眼認出是楚漣月。她穿着件不合身的戎衣,濕漉漉的烏發随意搭在肩頭,一隻手杵着腦袋,睜着雙圓溜溜的杏眼朝山下四處掃量,似貓兒追蹤獵物那般專注。
腳步聲漸近,她聞聲扭頭,眉梢彎似月牙,起身沖着他盈盈笑道:“方才在竹林外,大人是在替我解圍麼?”
柳時絮瞧她一眼,心情頗好道:“湊巧罷了,我正好找霍将軍有事相商。”
楚漣月一臉困惑,“但是有什麼事在營帳内不能說,非得挑霍将軍泡澡的時候才說,莫非表小姐所言是真的?”
柳時絮感覺不太妙,“阿纾她怎麼說的?”
“表小姐說你……好男風,先前還在馬車裡把沈澈衣裳扒掉,現在又來偷看将軍洗澡。難怪大人你不肯買我的那些戀愛秘籍,這樣如何?我下次給你搜羅些别的秘籍,那種的也有哦。”
柳時絮眉心蹙緊,在她心裡自己到底是個什麼爛形象,忽然就體會到阿澈想要捉弄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