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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深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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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該死了。

将死之人卻有如此感慨,或許可見,她并非真心赴死。

可若得生,何須死。

周圍絕無人聲,亦無光亮,萬物低垂,惟她一人下墜。鼍浪終潰于平靜,心火終敗于将熄,寂寂無聲,一切都将歸幻滅。可是忽然,岸上一聲尖叫刺穿了如幕永夜,也貫穿她的心髒:“香香!”

一隻手就随着這聲呼喚把她拉出水面,肌膚相觸時的溫暖未曾随湖水的潰退而消散,似是随童年遠去的人在無聲安慰孤立無援的她。

我在,别怕,你不是一個人。

從小到大,她最喜歡聽這樣一句話。

可沈明枳睜開了眼睛。

她安然無恙地躺在床上,目光所及皆是黑暗,耳邊轟鳴着的是自己參差不齊的喘息,腦中一團亂麻都似被深埋的恐懼碾過,躍然一切雜念之上的隻有一片茫然。

夢見端午遭際稀松平常,可她居然夢見了故太子妃梅問香。她是梅如故的雙生妹妹,昨日見了梅如故,會夢見與之同胞卻長得不甚肖似的她着實正常。但她已多少年不曾入夢,甫一入夢,竟是這樣慘烈的一場死别。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聽其呼吸而得窺其心。

“做噩夢了。”郇寰的聲音沙啞低沉,不經意間透露出了累日操勞的疲憊。

沈明枳以為是自己吵到了他,想道一句歉,嗓子卻幹澀得一個音都發不出。而郇寰似是心有所感,用那隻被她枕在頸項間的手,輕輕摩挲她露在被褥外的後背。略顯粗糙的指腹蹭過細滑背脊的瞬間,似是你來我往、一言一語,該說、想說的都在這輕觸的不言之間。

其實郇寰一直醒着。他一向睡得淺,更兼大夢一場而心潮不平,身側躺着的、臂彎裡枕着的是沈明枳,那種合浦珠還、失而複得的不真之感随着空氣中沈明枳的氣息摻雜着淡淡的藥味從四面八方籠了過來。這感覺那麼輕,鴻毛細雪般蒙在臉上,卻讓人喘不過氣。

“水。”

片刻,郇寰收手,在黑夜裡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奈何這榻太吵,“咯吱”一聲突兀在靜寂的夜裡。他壓着腦中再度翻上的混亂,扶着床沿,摸索着去找自己的上衣,忽聽沈明枳起來的悉索聲,連忙開口:“我來就好。”

沈明枳沒理他,先一步胡亂扯起了衣服裹到身上,從床尾爬了出去,誰知在黑暗中剛走幾步,就“嘩啦”一聲撞倒了左廂山堆似的案卷。

郇寰吃了一驚,也不管衣服了,憑着這幾日來對這間屋子的了解,幾步跨到書桌旁先點了燈上前查看,卻見自己的中衣和長袍正疊在一起松松垮垮地堆在她的身上,她躬身被滑落的案卷圍繞,整張臉都埋在頭發制造出來的陰翳裡。

“怎麼樣,撞疼了?”郇寰将燈擱在案上,伸手就要去攙,卻在眼角不經意的一瞥間,頓住了動作。

那是一隻鮮豔欲滴的紅瓷花瓶,在古舊泛黃的稿紙上呼之欲出。

也就在這一刹那,沈明枳看見鋪展在地上的一張陳舊稿紙上,繪着一隻天青色的茶杯。代遠年湮,那動人的顔色已經褪了,但微雨之中雙飛的燕子兀自從容。

兩個人在同一瞬間收回目光,各自整理好眼中泛濫的驚愕,然後都煞是自信地迎上對方的目光。

“弄亂了你的東西。”沈明枳聲音喑啞,低聲歎息,蹲下身收拾散落一地的稿紙和案卷。

郇寰垂下本想扶沈明枳的手,思緒還卡在節骨眼,便也随沈明枳一般心思深沉地蹲下一起慢慢整理了起來,“東西多,我放東西也沒有什麼條理——你撞疼了嗎。”

若他不提,沈明枳一時還沒覺出腰間連着骨頭的疼痛。她正要如舊說一句“還好”敷衍過去,就覺得眼前什麼熟悉的東西一閃而過。随即夫婦倆都莫名噤聲,如同一對泥塑,直直地盯向地上的一張稿紙。

這張紙更加老舊,但近期生動的記憶卻随着紙上梅瓶的細密勾勒,逐漸浮現。

郇寰和沈明枳都頓時想起了那一隻被郇八娘砸了的梅瓶。

這是前代宮裡的物件,後來兵連禍結,這隻瓶子就流離輾轉到了臨川郡主手裡。臨川曾有求于沈明枳,便大手大腳地給了一堆謝禮,其中就有這瓶子。後來她成親出宮,便将這瓶子送到了襄陽侯府。

一回侯府宴飲,幾位年輕的世家小姐在郇八娘的院裡起了争執,碎了好幾隻八娘心愛的杯子,八娘一時火冒,瞧着這瓶子平平無奇,估摸着應該值不了幾個錢,就抄了一砸鎮場子。此後侯府上下每每調侃郇八娘,都不免要将這隻早就碎成千萬片的瓶子“拼”回來,故而這瓶子上的牡丹有幾朵、葉子有幾處齒印,多次經手此梅瓶的郇寰和沈明枳清清楚楚。

漉水在前代也不是官窯,但瓷都之名流揚已久,這瓶子樣式一般,會有匠人的巧思不謀而合實屬正常,就是這瓶子也叫“青瓷刻劃纏枝牡丹紋梅瓶”,這讓慣愛多想的兩個人不得不去多想。

率先甩下胡思亂想的郇寰站了起來,隔着衣物攙扶住沈明枳,“東西我來收拾吧,時辰還早,再睡一會兒?”

沈明枳仍困混亂。

燈光這麼暗,眼花看錯也是常理,可是先前那隻杯子,當真與故太子生前視若珍寶的一套杯子一模一樣。

可是!

凡是最怕的就是“可是”二字。

再困得久些就要露绌,沈明枳不得不起身。可頭昏眼花,她一瞬沒站穩,下意識拽了郇寰手臂一把,這才發現他還光着上身。

郇寰很不介意就這麼光着被她看,但沈明枳錯開目光,推開他的手,借着那豆大的燈光,腳步虛浮地繞過屏風摸到桌邊喝了點涼水。涼水下肚,她仿佛這才又活了過來。

這裡面一定會有貓膩。

這個念頭躍出腦海時,沈明枳頓覺心悲。

郇寰絕對會去查的,且他手上有人有權,一查到底不是難事,至于他會查到什麼驚天秘聞抑或是一無所獲,誰也不知道。可眼下,如若自己說出了故太子茶杯的臆測,那所有的未知都會在魏趙相争之中浮出水面。

網撒下去、箭矢放出去,總有被捕的、總有正中眉心的。她查得掣肘,那就讓專人辦專事,人盡其才,同樣對于擁護趙王的郇寰來說,物盡其用,這無疑是珠連玉映、好事成雙。

可端午盛日,他明明知道了是誰布下的羅網害了他們的孩子,卻守口如瓶、沉默不言。等到自己機緣巧合知道了真相,他也三緘其口不言真心。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他的君就是趙王,他要替趙王賣命理所應當。所以沈明枳不是深恨他無情冷漠,也不是哀痛于弦崩瑟阻,更非走不出端午之喪,隻是她永遠也不能相信郇寰了。

像他們這樣風雪之中兀自安寝的人,信任與真心本就少得可憐,無奈通過姻緣牽絆在了一起,卻如眼前這扇門,開開合合數不清有多少次,雨絲風片來來往往不知道落了多少點,心房卻一直是鎖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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