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逆王宮變之後,參與謀逆的華氏被抄個底朝天,與魏王派有姻親關系的宣平侯羅氏、文氏、國公甯氏、韋氏也多受牽連,隻不過甯晨铎協助兖國公主出宮傳信,将功補過,救了一家子上下老小;韋不決又帶着兵部去救鴻胪寺的火沒有摻和宮變,現擔任南越将軍離京赴任了;就是文家比較背,沒有這樣那樣的巧合恰好。
現如今趙王當道,文家的人個個躲如鼠輩,族中的頂梁柱都被革職查辦,其他人謹言慎行,戰戰兢兢,就怕旁人再翻舊賬将他們一家送去陰曹地府與逆王相會。
郇寰具體問:“文十一郎你了解嗎?”
申二摸着下巴上竄出來的胡子,飛速地檢索化隆纨绔名錄,又掰着汗津津的手指頭算着排名,然後恍然大悟道:“他不就是文稚墨的那個那個那個弟弟嗎?叫文途!”
郇寰想了想應是。
申二占了郇寰的位子,灌了一口杯中涼茶道:“這小子不是很上進的嘛,一直和甯老七他們混的,也沒有我們那些‘不良嗜好’,根正苗紅的清流子弟,指着今年的秋闱……”
郇寰對申二的“我們”很不滿,又對話中的“甯老七”心感複雜,但未開口打斷申二的長篇慨歎:“……總而言之,這小子不像是能幹出那檔子事兒的主。”
“他有婚配了麼?”
申二笑道:“必然是沒有的,你想想甯老七,大概就能猜到文途其人了,絕對是要中舉之後面上有光才肯議親的。”
郇寰點點頭,在申二的催促下大緻地說了些案情,然後叮囑申二最近行事不要過于張揚、嘴巴牢一點雲雲,就将人打發走,誰知申二沒走半步,出了山門就見一駕低調的素布馬車停在階下,一個大大的“申”字貼在燈籠上無比刺眼。
申二打馬前去,車夫認得他,忙跳下辀行禮問少爺好。
正盤問着,就見兩個婆子并一個水靈靈的婢女攙扶着一個掩面而出的扶風少女往這裡走來,一見申不極高頭大馬上探究的目光,少女腿肚發顫,抖着嗓音向他福禮:“丹顔見過二堂兄。”
申不極對家裡逢年過節能站滿一圈的環肥燕瘦的姐姐妹妹沒有什麼多的印象,他仰頭思索了片刻,好似堂叔家是有這麼一個叫申丹顔的女兒,于是點點頭随便問了幾句。見申丹顔腫起的雙眼,他一抽嘴角,忽而想起自己之所以記得這個堂妹,全賴于她的未婚夫婿,是前南越将軍何卓遠族中的一個年輕人,長得——額,奇醜無比。
申二心裡默默同情申丹顔,這樣一來她出來散心、眼睛腫得跟核桃就可以理解了。
申二很想立刻飛回他的溫柔鄉,但一想到郇寰嚴肅的叮咛,大發仁慈,決定親自護送這個堂妹回家。總不能讓小姑娘一個想不開尋死覓活壞了人生大事。
他慢悠悠在前面走着,旁人看來有幾分當家兄長的威嚴,但他早已神遊天外,不知道想到哪裡去了。他從申丹顔想到成親,又從成親想到洞房,又從洞房想到——額,郇海山?
申不極被自己這個奇妙的聯想笑到了。
但他捋了捋思路,覺得這麼聯想一點毛病也無。畢竟當年郇海山想方設法地想尚主,向自己這個過來人請教了不少秘訣,又為了讓郇海山沐浴在自己傳道受業解惑的師德之中,他秉持“絕知此事要躬行”的理念,親自下場,從挑禮物去首飾店、公主出遊提前去踩點、深刻了解天地陰陽調和之道去勾欄,可謂事事踐行,時時嚴謹。
結果次次挨打!
申二咬碎一口銀牙。
要不是他看出沈明枳對郇海山好像也有點意思,就憑郇海山那些要命的操作,他能尚得了主?老子跟他姓!
不過——
申二又一回神,突然覺得方才郇海山讓他辨認的那什勞子鍊子有點門道,他好像真的見過類似的玩意兒。
他左思右想,目光在周遭喧嚣的街市飄忽,忽然停在了一家氣派的銀樓前。
他記得郇寰頭一次上銀樓還是自己帶的。
郇寰端詳着眼前銀光閃閃、色彩豔豔的首飾,聽着掌櫃一一詳細的介紹推銷,隻覺得自己斷案都沒有這麼難斷。耳邊申不極一會兒贊這個好,一會兒誇那個妙,什麼“要用心但又不能讓人看出用心”的理論一套套,聽得他兩耳嗡嗡,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隻煩人的蒼蠅。
他本來很想去搞一套誰誰名家的字帖什麼的,因為聽趙王說沈明枳挺喜歡那些文文墨墨的東西,但申不極連說不行,理由就是“爛俗”,“海山你想想,甯老七和公主青梅竹馬,公主喜歡什麼他能不清楚?你如果真搞一套字畫什麼的,就是中了甯老七的奸計!你送的東西難道能有他送的東西合公主心意?咱們還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再說,珠寶首飾的,哪有姑娘家真的不喜歡,又實惠又有面兒……”
郇寰有點被說服。
于是就在珍貴的休沐時間,被拉到這兒舉棋不定。
申不極看出郇寰有些不耐煩,自己也有點不耐煩。因為他送東西向來是手指随便一指就定了,或者是美人明着說要什麼就買什麼,就連娶辛莘那頭母老虎時的禮都是家裡長輩千挑萬選備好了的,何曾為女人費過這樣的心思?
但他難得地耐心下來,捧來一隻玉佩:“這玉佩好呀,那句話怎麼說的,叫‘願誠素先之……’”
郇寰道:“願誠素之先達兮,解玉佩以要之。”
“對對對對!再配個同心結,多好啊……”
郇寰冷笑道:“是啊,直接被當做登徒子給打出去。”
申二一咂嘴:“你這話就不對了,情情愛愛的,我們就應該直接一點,含含蓄蓄的如果能成,甯老七早就抱得美人歸,還輪得到你?”
郇寰很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