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恒:“……”
突然不知道怎麼接話。
作為人民警察,他當然得說能,還得安慰身世可憐的“合法公民”;但作為一個有正常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他覺得沈沂之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大約是猜出了面前警察的想法,沈沂之動作緩慢地卷起了袖子。
他假裝沒有看到兩名警察戒備的神色,坦然卷起袖子後将手臂展現在二人面前。
數道交錯的陳舊疤痕橫亘在青年的小臂上,在蒼白膚色的襯托下透出幾分猙獰與凄慘。
趙恒臉色微變。
沈沂之面色平靜,好似已經習慣了這樣展示代表過往的傷疤:“這些是他們有了孩子以後,虐待我留下的痕迹。警官如果不相信,我身上還有很多,都可以給你們看。”
青年的表情太過坦然,好像他身上那些不是代表灰暗過去的可怖疤痕,而是特意描繪的人體藝術畫作。
饒是趙恒一開始并不信他,此刻也難免有些動搖。
就在趙恒猶豫着怎麼開口打破僵局時,又有人走了過來。來人手裡捏着一份文件,輕輕敲了下“鐵籠子”的欄杆,對着二人擡了擡下巴:“你們兩個出來一下。”
兩名警察走出候問室,沈沂之看着那道鐵門被鎖上,臉上平靜的神情褪去,略顯焦躁地啧了一聲。
現代社會什麼都好,就是太發達了,以至于他的工作處處不便。
要是真的拖上24小時,隻怕韓娟的鬼魂就徹底沒救了。
或者……用招鬼術?
沈沂之低頭看向自己蠢蠢欲動的指尖,輕抿了下唇。
20分鐘後,沈沂之一臉懵逼的被人送了出去。
門外正對的馬路邊停着一輛黑色轎車,等在車邊的年輕男人個子很高,一身不應季的黑色薄風衣,從裡到外都透着沉悶,但衣服款型耐看,配上優越的臉和身材,如此搭配和他整個人的氣質襯在一起反而相得益彰,令他更加惹眼。
沈沂之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無他,豪車常見,美人卻不常見。
豪車加美人,更是值得觀賞。
如果此刻他兜裡有兩百塊,一定會上前打個招呼,然後問他:
喝咖啡嗎?我請客。
可惜他全身家當隻有十七塊四毛,别說咖啡,雪糕都買不起高檔的。
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
“沈先生。”
剛準備繞開的沈沂之被這一聲喊住了,他看向開口叫自己的年輕男人,有些驚訝地左右看看,确定沒有第三個人在場後才猶豫地指了指自己:“你認識我?”
“我目前還不認識沈先生,但我認識韓娟。”男人面上含笑,聲音如珠落玉盤,聽得沈沂之耳朵莫名發癢,韓娟這兩個字卻讓他立刻将注意力從男人過于優越的面容上移開。
沈沂之問:“你是?”
“我姓沈,沈濂權。”男人伸出手,“韓娟曾找我做過一次心理咨詢。”
沈濂權。沈?
沈沂之恍然:“是你。”韓娟提過的那名心理醫生。
沈濂權眼睫微動,看向沈沂之仍垂在身側的手,頓了一下後正準備收回手,便見沈沂之一派熱情之色地握了上來,還用力搖了搖。
“沈醫生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這真是太巧了,我正想着事情結束後去找你呢!”
——雖然這之前隻是想找同道中人借錢,但沈沂之顯然不會把實話說出來,此刻話說一半,便顯得他真誠又熱情。
沈濂權笑意溫淺:“我遇到了她,猜到她是得到指點,所以順着她身上的氣息找了過來。”
沈濂權嘴上說着,手則拉開了車門:“具體的路上說,這兒不是很方便。”
沈沂之應着,鑽進了副駕駛,老老實實系好安全帶,又有些新奇地按了按身下的真皮座椅,暗暗咂舌。
美人不僅好看,還很有錢。
糟糕,更喜歡了。
黑色轎車平穩行駛在路上。
這還是沈沂之第一次坐上人類的交通工具,他見證了轎車的誕生,隻是從來沒機會坐上一次,一直對此充滿了好奇,如今真的坐上了,隻覺得……
想吐。
太想吐了。
為什麼這麼想吐。
人類的轎車原來是這麼令人惡心反胃的工具嗎?完全不如禦劍飛行和縮地成寸來得舒服。
大概是他幹嘔的樣子太慘烈,沈濂權将車就近停在了路邊,沈沂之拉開車門跑出去,捂着嘴彎腰努力平複自己翻江倒海的腸胃。
“我沒、嘔——”沈沂之捂住嘴,偏過頭試圖壓下那股陌生的惡心感。
活見了閻王老頭兒那個晦氣玩意兒,他這具肉身居然還會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沈濂權站在他旁邊,遞上一瓶冰水:“很難受嗎?是不是今天沒怎麼吃東西?空腹容易暈車。”
沈沂之緩了緩才接過水,擰開灌了幾大口,勉強壓下那股翻湧的惡心感,擺擺手道:“沒事,我緩一下就好。”
“這種時候就多看看遠處,轉移一下注意力。”沈濂權聲音輕溫的補充着,又貼心的遞上了手帕。大美人溫聲細語,饒是沈沂之再怎麼不舒服也……
還是不舒服。
沈沂之隻覺得頭昏腦脹,完全不想再坐什麼豪車。他緩了緩,臉色蒼白地問:“你會不會縮地成寸?要不我們還是找個沒有攝像頭的地方用道術過去吧?你要是不會,你就抱着我,我帶你。”
沈濂權斂眸看他,黑沉沉的眸子漂亮得像是沈沂之有錢時把玩過的珍貴寶石:“略懂一二。”
“太好了。”沈沂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顧不上他手上那條看起來就很貴的手帕,“你指個方向,我們這就去。哦對了,你記得把車鎖了,看着挺貴的,别被人偷了。”
沈濂權含笑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