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那鬼影的模樣,沈沂之眼瞳一縮,失聲喊了出來:“韓娟!”
他雖猜到韓娟殺了齊宇必定化為厲鬼,可她這番模樣,血目青膚,這哪裡是什麼厲鬼,這分明是因果纏身的惡鬼!
樓上的時肆笑容燦爛:“我送你的第一個禮物。沈少爺,你收好了。”
“什麼禮物?你對她做——”沈沂之正欲問個清楚,便見時肆的身體下一道傳送符亮起。
“等等!”沈沂之瞳孔巨震,飛身上去就要去攔,手指堪堪擦過少年飛揚的發帶,眼睜睜看着人消失不見。
沈沂之咬牙切齒:“時肆!”
“當心!”下方傳來青年的聲音,沈沂之反應過來,急急後閃,躲過面前橫劈而來的鬼爪。
韓娟目眦盡裂,雙目赤紅一片不見瞳仁,曾經被沈沂之用神力修複過的魂體一片混沌,天眼掃視過去,盡是糾纏的黑色怨氣。
沈沂之連續躲閃了幾次襲擊,忍耐着沒有出劍回擊。他面上有猶豫之色,開口妄圖溝通:“韓娟,清醒點!再這麼下去,你會沒辦法投胎的!”
韓娟鬼魂動作一頓,似有醒意,下一刻卻尖嘯着再次襲向沈沂之!
一人一鬼在樓頂纏鬥起來,沈濂權站在下方盯着戰況,見沈沂之明明可以輕易結束卻頻頻留手,被逼得頗為狼狽的模樣,眉頭蹙起。他面帶思索,準備待發的一張黃符紙被捏在指間,暫且沒有冒然出手。
“韓娟!”沈沂之還想再說什麼,話未出口,便被連續的攻擊逼得退下高樓。
“沈濂權。”沈沂之一手淩空畫符,紫色的符文飄散而起,罩住了這一片區域。他語速很快,臉色卻冷靜,“幫我拖住她,一分鐘就好。”
沈濂權了然點頭,将目光轉到韓娟身上的同時往手中符紙注入靈力,術紋顯現刹那翻指飛出,咒文層層溢出,化作鎖鍊縛住了韓娟失控的魂魄。
這術法說不上高級,但短時間内困住一個惡鬼綽綽有餘。
見韓娟被壓制住,沈沂之心裡松了口氣,他退開一丈距離,手腕一抖收了法劍,跟着雙手捏決,一個金色的小型法陣迅速在他手中凝聚呈現。
“五道之名,請借生死簿。”
法陣亮了亮,跟着頻率極高得閃了幾下像是回應。
沈沂之微微咬牙,看一眼仍然被壓制着韓娟和面色淡然的沈濂權,壓低了聲音罵道:“趕緊給我把東西扔上來,我這邊遇到了一個鬼魂,我懷疑她被什麼怪物惡意篡改了命數。再磨蹭等我下去就拆了你的判官筆扔孟婆奶奶鍋裡熬湯。”
話音未落,一本古樸線裝的黑色冊子自法陣中緩緩浮現。
法陣又急促地亮了幾下,像是法陣另一頭的那位正在罵人。
沈沂之才不管這些,他權當沒看懂那加密通話,幹脆利落關了傳送陣,翻開生死簿,一手虛覆于簿上,靈力灌入其中時心中默念起韓娟的生辰八字。
韓娟,己巳年癸酉月己卯日庚午時生,借觀其命數。
生死簿無風自動,老舊的紙頁飛速翻動,沙沙聲中墨色的霧氣緩緩升起,在空中凝聚出幾行字。
韓娟,誕于己巳年癸酉月己卯日庚午時,亡于癸卯年丁巳月丁醜日辛醜時,五行皆全,生有一劫,未渡。投之人道。
投之人道。
這四個字讓沈沂之心裡驟然放松下去,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見那四個字輕輕一閃,跟着換了字樣。
大惡,投之畜生道。
沈沂之瞪大眼睛,短促罵道:“操。”
一口氣梗在沈沂之胸口上不去下不來,隻叫他想罵判官和閻羅王一樣傻逼,不然怎麼會搞出這種能變來變去的生死簿。
沈沂之抽空看了一眼沈濂權,見他無恙,看起來遊刃有餘,于是咬咬牙,劃破指腹淩空繪制起符咒。
既然是被惡意篡改,那他修正回來,也不算違規。
淡金色的神力自傷口溢出,又在宿主的牽引繪制下迅速歸攏成符文。
沈沂之一邊淩空畫符,一邊眼睛緊緊盯着生死簿最後呈現的幾個小字,好似那是什麼惡毒的詛咒。
繪制完成的金色符咒撞散了最後七個小字,那些文字開始扭曲重組,像是諸多遊戲裡被打亂的筆畫,在操作者的手下被改成另外的模樣。
七零八落的筆畫重新凝聚,組合起來的詞卻讓沈沂之震驚得瞪大了眼睛,差點一個趔趄摔到在地。
七個新的小字浮現在空中,歪歪扭扭,墨色外暈着一層淺薄卻森冷的紅光。
無魂,不入輪回道
沈沂之心下大驚,蓦地扭頭去看韓娟,發現她已經不再是惡鬼的青面赤瞳,而是赤面黑瞳,原本扭曲的臉上依稀能辯出五官所在的位置,此刻卻蒙蒙一片,好似一張平面紙上被摳出兩個窟窿後又填上顔色,用來充作眼睛。
怎麼會……怎麼可能?
韓娟的命數本該是投之人道,對于被惡意篡改的命數,他明明有權修正!
他曾經以此救過其他枉死冤魂,為什麼韓娟的命數卻不能改?時肆……是那家夥做的?
幾乎同一時刻,韓娟掙脫了符箓的束縛,鬼氣凝結化為掌風獵獵作響襲向沈濂權,沈沂之來不及思考,飛身上前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後,匆匆甩出一防護的符箓。
靈力形成的屏障擋住了襲面而來的鬼爪,沈沂之見縫插針往韓娟身上拍了一張定魂符,見她鬼氣凝滞,冷靜了些才急急道:“韓娟,給我點時間,我可以幫你的!你相信我,我能改回——”
我能改回生死簿上你被惡意篡改的命數。
但這句話沈沂之沒能說出來就被韓娟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