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務，沒有線索，沒有目标。不，不如說到處都是任務，到處都是線索，到處都是目标。

這個世界太大太大了。

比他去過的遊戲主城還要大，來來往往的人比他見過的所有玩家和npc都要多。

以前總有人說，他是為遊戲而生的。可是在這個遊戲場裡，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無所适從。

煙火氤氲了他的眉眼，他的神情和聲音如霧般飄渺，流露出隐隐的脆弱：“這個遊戲場好難啊，我不知道通關的目标，更不知道方法，甚至連規則都找不到。”

人生從開始就被投到遊戲場裡厮殺，好不容易離開又進了一個更大的遊戲場。來到這裡後反而對平和的生活不知所措。

她們為什麼看我？是想殺掉我嗎？

隻是因為你的長相好看罷了。

店主為什麼送我禮物？是想傳遞什麼信息嗎？

隻是你表現的太乖了。

我不會拒絕良品的請求，可是傑說他們在騙我。作為次品，我本來再怎麼慘都無所謂，可是大家很生氣的非要追查騙子，不僅把錢追了回來還打了騙子一頓才消氣。

不明白，我不理解，這裡的規則究竟是什麼？為什麼沒有人肯告訴我？

隻是大家習以為常，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或者從未刻意去想。

他像落入蛛網的蝴蝶，被層層纏繞包裹住了，沒有人知道他的惶恐，沒有人知道他的崩潰，沒有人理解他。

于是最後，他隻能自己一個人——堕落。

“可是，有時候又覺得，能夠遇見你們，真的好幸福好幸福。”

被大家笑着注視着好開心，被大家放在心上好感動，被大家牢牢的護在身後好溫暖。溫暖到心髒像是要化掉了。

硝子吐出一口煙，“那就留下來吧。”

她想着之前他們三個的談話，五條悟和夏油傑拜托她告訴未憐久這句話。

家入硝子：“……你們怎麼不說？明明你們關系更好吧。”

五條悟：“不行！想想都覺得好肉麻！”

家入硝子吐槽：“你向久撒嬌的時候怎麼不這麼想。”

夏油傑：“拜托了，硝子。你也想要久留下來吧？”

回到現在，家入硝子歎了一口氣，看着聽見她話後怔愣的少年。

她說：“留在高專，和我們一起，繼續這樣的生活。”

“這也是所有人的意思哦。”

未憐久喃喃道：“留下——來？”

硝子：“那兩個笨蛋說你什麼都不用考慮，遵從本心，隻要你想留下來，其他的一切全交給他們吧。”

她舒了一口氣，“好啦，要我帶的話都帶到了，最後，”她站起來，溫和的笑了笑：“我還等着你做我的醫生助手呢。不用做别的，攔住那兩個家夥就好。”

走出店門，夜晚明明滅滅的彩燈像是照映出了萬家燈火。女生們打車走了，夏油傑扶着搖搖晃晃的五條悟往偏處走，準備坐咒靈回去。

夜晚似乎最能激發人的思緒，黑暗的湧流挾着思維沖刷在意識的淺灘上。

很多人都會忘記童年發生的大部分事，未憐久不是天生過目不忘的天才，他之所以把一切記得那麼清晰，是因為他一直一遍遍地反複回憶發生的一切。

回憶他和哥哥的相遇，回憶一起訓練，回憶惡作劇成功的歡笑，回憶他們一起的每分每秒。

回憶他是怎樣軟弱地躲在他的身後，回憶他是如何把一切壓在了他的身上，回憶哥哥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哥哥死去的時候，他确實很痛。仿佛置身于深海中的窒息感，心髒痙攣地跳動着，過于巨大的悲傷讓他的靈魂瞬間被抽離這個世界。

但是最痛的，是他真正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時——

都怪我，因為自私的理由堂而皇之的躲在哥哥身後。

都是我，因為不敢面對什麼事都讓他來做。

都是因為我，他不眠不休了三天三夜直到體力耗盡倒在了敵人的陷阱裡。

我究竟，都做了什麼啊。

他知道這是受害者有罪論的刻闆想法，可是他無法抑制的、也不想抑制的沉浸在自責裡。

大家說，他已經做的夠好了，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沒有拼盡全力。他犯了太多太多的錯，足以讓他死後下地獄。

所以他才想再見一次哥哥，罪無可恕的想要打擾他的安眠，想問問他：“我好累啊，能不能不要再走了，好想和你一起離開啊。”

這是他從始至終的願望。而且，後來他又和另一個人有了約定。

抱歉了，大家。他不能留下。

我們每個人都有不與世界和解的權利，即使它讓我們痛徹心扉。

“久！走啦！”夏油傑在前面招呼着，他無奈的笑了笑：“你怎麼比悟還慢啊。”

五條悟不服氣的嘟囔：“kai&se%fau……”

未憐久快走兩步：“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