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管家王臻秋帶着侍女琰兒來向田瀾請安,替他們打水梳洗,還送了吃食來。
韓青岚沒有用早點,他感覺胸中真氣已然恢複,便拱手告辭說得趕緊攜畫去見白曲。
田瀾仍在洗臉,隻是揮了揮手。
王臻秋領會,讓琰兒給韓青岚帶路。
田瀾擦完臉,把面巾遞還給管家。
“怎勞秋姐親自來服侍?”
“莊主跟奴婢客氣什麼。那書童年輕得都能當您兒子了,要對付他,昨晚肯定累壞了。”
“不錯,差點折了我一條老命。”
“打獵的差點給鷹啄了眼,天大的笑話呀。山路走多了,腳下絆蒜在所難免嘛。”
“秋姐一早來定是有重要事情,不妨直說。”
“禀莊主,溫家小公子自績溪傳信來了——計劃有變,煩請莊主送白曲先生到上陽别院。”
田瀾在水盆中洗淨雙手,再仔細用布巾擦幹。
他嗤之一笑:“替我回信,就說剪雲山莊的人忙得很,讓他自己派人來接——最好……不,必須是集賢樓的人。”
男人目光陰鸷,神情冷酷,眼中滿是怨毒之色。
王臻秋長歎一聲:“莊主富甲天下,衣食無憂。蔔家為您尋來種種寶貝,滿足您千般志趣,天下何等姿色的美人您不曾擁有過?”她流露出一絲無奈,“當真如此執着于‘那人’嗎?”
“秋姐,你今日話說多了,事做少了。”
王臻秋搖搖頭,躬身行禮:“奴婢領命。”
“白曲呢?”
“已經依您的吩咐安置在石人峰嬴魚台,插翅難飛。”
“好!把書童也看好了。而今,我就等‘他’來!”
那頭韓青岚随侍女來到白曲暫居的廂房,先生正在書桌前沉思。
見韓青岚到來,白曲命他研磨,再請琰兒替自己泡壺茶來。
韓青岚将銀箱擱在地上,把裝裱好的畫從畫箱裡取出,平鋪在案上。
白曲端詳少年,平靜無事,反倒是自己更憔悴些。
在他斟酌何處要添上幾筆時,忽聽少年道:“多謝先生挂念。”
白曲淡淡道:“你若真從了田瀾,‘他’知道此事後還不把剪雲山莊攪得天翻地覆?何況你是為我而來,倘使受了委屈,我過意不去。”
“委屈倒是沒有。”
韓青岚本來也沒有打算委身于田瀾。他将昨晚蔔棠的适時出現說與白曲聽,至于之前言心閣床上發生的事兒都略過不談。
也許是蔔棠口中的“交情”引發了白曲某種猜測,他握筆的手攥得緊了些。
“田莊主說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過幾日自會送先生下山。”
聰慧如白曲,豈能想不到田瀾是受誰之托。他手中的筆往桌上重重一擱,滾了幾圈掉到地上。
韓青岚趕忙彎腰拾起筆,雙手遞還于白曲。
“先生不如題首詩吧。”
白曲沒有接,他不由心生疑惑,這出戲還有唱下去的必要?
他差侍女去找田瀾說畫需要題字,實在是不願韓青岚糟蹋自己,想解他之困。既然蔔棠出馬勸說,田瀾已經收了念頭,畫自然不用添筆了。
“白某已經在山上住了一個月,再多住幾日又何妨。”
韓青岚伏低身子,在白曲耳畔低聲道:“不,田瀾絕對不會放你我下山去。”
以韓青岚的性情不會胡說八道,白曲道:“何出此言?”
“就算我能溜走,先生你可不行,”韓青岚看了眼地上的銀箱,“他裝作醉生夢死的樣子,實則不然。箱子裡有二百二十兩銀子,他單手就能提起來。縱使不用什麼烏雲香,我也不見得對付得了他。”
白曲聽得糊塗:“你我與田瀾無冤無仇,他意圖何在?”
韓青岚沉聲道:“昨夜我在他胸口發現一道傷痕,盡管痊愈了但焦黑痕迹猶在。”
“痕迹是某種武功所緻?”
“不是武功,是兵器,”韓青岚沉吟片刻,緩緩道,“野火燒盡,寸草不生——正是秘刀寸草!”
白曲凝眉:“田瀾曾被此刀所傷,所以剪雲山莊從不許來人佩刀。”
韓青岚點頭:“恐怕正是這個緣故。先生不是習武之人,不知其中内情,寸草乃天下第一邪刀——心中有火,片甲不留。”
“是誰傷了田瀾?”
韓青岚苦笑道:“先生也認識那人,”見白曲瞬間臉色煞白,他接着說,“不錯,‘寸草’是我二哥的佩刀。”
秦思狂六歲前練劍,八歲後習刀,他最擅長使的兵器是刀,但他卻從不佩刀,因為他的刀——天下第一邪刀寸草不可輕易出鞘。
原來秦思狂和田瀾真有過節,而且還不小呢!
韓青岚再次給白曲遞筆,正色道:“我隻有一隻灰背林鴿已經放了出去,沒有第二隻。所以……唯有仰仗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