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花花大少倘若事不成,你真要将桂花樓納入集賢樓?”
“置辦産業的事怎麼還是得經過九爺同意才行,我做不了主。”
秦思狂當然不想要桂花樓。翎兒拿着信物向他複命,謊稱是鄭曉風收了畫後給的回禮。鄭奕和鄭曉月見了大驚失色,秦思狂由此認定那東西不是凡品。
錢渭道:“鄭清月向你訴苦,哭泣兄長無能。于是你撺掇她自己做東家。可惜地契在哥哥手裡,你點撥她去找岑樂幫忙拿走地契。”
十日之後,就算鄭曉風輸了,他拿不出地契、房契,翎兒可順水推舟作罷。鄭曉風浪蕩風流,又不會武功,面對溫詢詢顯然很難得手。秦思狂也認為他難以成功,遂決定助其一臂之力。他讓翎兒給自己下藥,隻要讓白曲知曉他有難,并且此事與桂花樓有關,他自會去見鄭曉風。白曲要去求見對自己有歹念之人,溫詢詢不會坐視不理。
“我告訴翎兒,不管成與不成,七日作罷。”
錢渭奇道:“為何是七日?翎兒和鄭曉風定下的明明是十日之約。”
秦思狂笑了:“你為人謹慎,最多兩日定會傳書回集賢樓,再過四天姚學士就會抵達錢塘。他一把脈就會看穿我的詭計,萬事休已。沒想到隻用了三天……”
“畢竟岑樂先生為你鞍前馬後地忙碌,自然事半功倍。”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出乎意料。”
“可是那件信物?”
“對。”
那件信物正是風字筷。
秦思狂告訴鄭清月,找到岑樂後,将房契交到對方手中,而後不管成與不成都躲起來。他在樓外樓關照錢渭收留鄭清月七天,别讓任何人找到她。萬一她的行蹤洩露,房契在岑樂手裡,旁人也拿不到。他不曉得鄭曉風交給翎兒的筷子裡就藏着桂花樓的地契。那夜樓外樓裡,秦思狂醉得早,不知岑樂從鄭曉月處得到的房契也是根筷子。
“我自以為謀劃得周全,不想每個人都各有心思啊!”
“我知你本就與溫詢詢不睦,但沒有深仇大恨,今次怎麼使了這等損招?”
秦思狂正色道:“我這是在給他尋個歸宿。”
錢渭想忍,可惜沒忍住,笑道:“我明白了,你看不慣他整日糾纏白曲。”
“此乃其一。”
“那其二呢?”
秦思狂歎了口氣,青岚幹的“好事”,他作兄長的實在難以啟齒。
見他不想開口,錢渭起身欲走:“不說無妨,我親自去拜會溫四公子一趟。正好我那兒還有幾兩明前龍井,當作見面禮。”
秦思狂一驚,錢渭擺明是以本要送他的茶葉威脅。他趕忙按住友人的肩膀,嚷道:“你這就不該了!”
錢渭輕哼一聲:“我種的茶,我采的茶,我炒的茶,我存的茶,送不送人我自己說了算,哪有你置喙的餘地!”
“川澤,你我十年交情,出生入死,天地可鑒,抵不上幾兩茶葉?”
玉公子交友遍天下,但知己不過兩三人,其共同之處在于——無論錢渭還是鐘揚,都不吃他花言巧語那一套。
“此言甚是。不過聽說春日裡你路過九鏡堂,鐘揚隻給了你幾個馍馍。我這幾兩龍井比之如何呀?”
秦思狂被氣笑了,換了旁人定要用拳頭與之說說理。無奈錢渭的身闆和性子,打不得罵不得。他隻好将孔雀錦之事說與其聽。
錢渭此人,喜怒鮮少置于面上。聽完來龍去脈,他不由得感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秦思狂怔了怔才察覺錢渭的弦外之音,分明在說青岚跟着他學壞了。剛要發作,錢渭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三寸半高的瓷瓶——折沿口,鼓腹,頭上加了蓋,釉色青翠,猶如青梅。
秦思狂是懂行之人,一眼看出是龍泉青瓷中的梅子青。如此漂亮的瓶子,裡面裝的什麼顯而易見。茶葉到手,玉公子瞬間眉開眼笑。
錢渭歎道:“你這人呐,就是不肯吃虧。可曾想過,若鄭曉風事成,翎兒就得嫁給他。你自己說難得才尋到稱心的婢女。”
“确切地說,翎兒不是我的婢女,是顔芷晴的婢女。鄭奕應該不會不給她面子。何況翎兒若自己要走,桂花樓攔不住她。”
錢渭白了他一眼,緩緩道:“那倒未必。”
“哦?”
“據我說知,桂花樓和鳳鳴院沒什麼來往,鄭曉風不見得會賣顔芷晴的面子。”
“是嗎?”秦思狂喃喃低語,“桂花樓地處江南,跟顔芷晴不來往,跟集賢樓不是一路人,然而幾十年來屹立不倒。奇怪,奇怪!”
“奇怪的又何止此事,”錢渭頓了頓,“那位岑樂先生思慮周祥,博學多才——過去我從未聽說過江湖上有這号人物。他是何來路?”
這下把秦思狂問住了,他與岑樂交往一來,隻知他是明面上是春泰布莊賬房,暗地裡是“當鋪”朝奉。至于他的來曆,從未過問。
錢渭忽然領悟到一事。
“就是說而今桂花樓的地契和房契,一個在岑先生手裡,一個在翎兒手裡,意味着……”
秦思狂一笑,接口道:“意味着敗家子絲毫不看重桂花樓。”
“與其操心桂花樓,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安撫岑先生。這三日,他為你奔波勞碌。倘若是我,一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錢渭回望了眼窗外月亮,“時候不早了,他可快回來了。”
玉公子摩挲着下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是啊,如何是好呢……”
前日岑樂的話語猶在耳畔——若讓我發現今次是你作弄于我,岑某一定要你好看,加上以前的帳,與你好好算算!
他抿了抿唇,确實得想想法子,否則今次恐怕蒙混不過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