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司停尚未想好要如何跟柳枝吟說明自己去西南,他不知柳枝吟會作何反應,不過按性子來說,跟随着一塊去的可能也很大。
不過很快,祝司停就意識到,柳枝吟并不像自己想象之中的柔弱。事情還是在那個晚上,兩人同塌而眠時,是即将去西南的前一天。祝司停從身後環住柳枝吟,長舒一口氣,隻要在柳枝吟身邊,總會有種不必摻雜在世間紛紛擾擾的感覺。
柳枝吟一下子就察覺到了祝司停的不對勁,情緒異常低落。
她開口問:“怎麼了。”
祝司停抿了抿唇道:“我明日啟程去西南平定叛亂。”
話語落,周圍寂靜無聲,隻有那樹上的蟬尚在鳴叫。
柳枝吟的反應并不在祝司停想象的範圍之内。
很平靜,甚至打了個哈欠。
态度淡到祝司停有些不滿,一口咬在了柳枝吟的臉上。
柳枝吟故作吃痛的叫了一聲。
又翻身咬了回去。
難得祝司停語氣帶有幾分委屈。
“你不關心關心我。”
似在安慰,柳枝吟親了親祝司停的額頭:“我相信你,我等你回來。”祝司停将頭埋入柳枝吟胸口。
我等你回來,可是在父皇母後死後,已經沒有人再等他了。
柳枝吟扣住祝司停腦袋,像在哄孩子般:“好了,不用太感動,還有
啊,路上要小心。”
并非不是不在乎祝司停,正是因為愛,所以才相信,她的夫君不隻是民間傳聞中的冷厲不講理,更是英勇善戰所向披靡的英雄,她不想用自己困住祝司停,她要祝司停做展翅翺翔的鷹,在無邊無際的天空,而不是畫地為牢的鳥籠。
就這樣,在最後一個夜晚,祝司停徹底放下心。
有的人生來,就是為了奔你而來的。
太陽初升,不知為何,總讓人覺得充滿希望。
柳枝吟在遠遠的看着,祝司停騎在馬背上,号令着騎兵。
随着一聲号角吹下,沖向前方。
在柳枝吟看向祝司停的時候,李太傅也看向柳枝吟。
此次前往西南,按道理來說,祝司停一定會帶上聞煜,但是沒有,反而帶上了不省心的诩風。
祝司停總覺得沒那麼簡單,所以隻有蔓蔓一個人在明中保護不行,安排了聞煜在暗中保護。
祝司停走後,日子過得很平常,為了不給祝司停添亂,柳枝吟甚至很少出門,即使是出去,也不過往返于攝政王府和衡王府之間。
連達官貴人們的邀請都顯少去。
在這段時間裡,柳枝吟與李太傅相處的甚好。
柳枝吟願以為年過半百的老人隻會聊些家常什麼,但是李太傅卻是知曉柳枝吟愛聽些什麼,經常講些祝司停小時候的事情來說,一來一回,兩人竟然也相處的不錯。
說來,自從上次見過祝司停父母之後,柳枝吟心底就甚是好奇祝司停
身世。
不過看祝司停在桃花林悲痛的模樣就一直沒問,怕在刀疤上撒鹽,反正無論如何,她都不會離開祝司停,所以那些埋藏着的東西,并不一定要挖出來。
深埋在谷底便好。
西南,這裡曾經是一片綠茵富饒之地,不過,似乎是一場天災,這裡變成任誰都不願意再來的蠻荒之地。
蕭複疏獨派祝司停來,早已可以說是不想再演臣子那一出戲碼了。衆人表面都毫無波瀾,其實内心早就知道這衡王算是坐到頭了。诩風騎着馬跟在祝司停身後,卻又滿臉不服的模樣。
像是想了又想,诩風還是騎到了祝司停跟前,小聲又充滿怒氣說道:“那個狗皇帝已經明顯成這樣了,我們難道還要坐以待斃嗎?”
“孤知道,你不用上來提醒孤,你和太傅一唱一和孤自然不敢忘。”說罷,眼神中晦暗不明的投去一個眼神。
诩風頓時閉上了嘴,看着祝司停騎馬超過了自己。
越接近西南,看到倒地不起的人就越是多,哭喊聲不斷傳入耳邊。祝司停忽的内心一股煩躁,這樣的場面他早已看過一場更加壯觀的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屠殺,這是他所經曆的。
而那場災害之後,他是唯一活下來的希望。
是成千上萬數不清的亡魂所換來的,所以他不能倒下,即使蕭複疏如何打壓他,他也不能倒下,他要帶着養精蓄銳的苟延殘喘下來的士兵回故國。
這是一年前的想法,可在這一年中,在和柳枝吟在一起的一年中,他竟然有了放棄的想法,好像非常不公平,他的國家被人殘害,可是他卻要奪取别人的國家再來獲得力量然後殺回去。
生命在此刻變成了沒有任何意義和價值的屠殺。
可是诩風和他最信任的老師告訴他,這隻是給這個國家注入新的力
量,眼下蕭複疏根本沒有任何心思在管理國家上,蕭相意又一直不願意接替,唯一在皇位心思上的隻有系孤舟。
可祝司停知道,一旦國家落在他手上,或許是另一種墜毀。
老師告訴他,他們不必殺死任何一個無辜的人,甚至蕭複疏的命也不必奪走,隻需要讓他把皇位讓出來便好。
說的是那麼簡單輕松,讓祝司停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替父皇母後報仇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
但是又反應過來,一切真的會有那麼簡單嗎?
祝司停正想着如果帶着柳枝吟逃會怎麼樣,突然之間,一群人嘶吼着沖上前來。
诩風拔劍:“把他們都抓住。”
說着,兩波人就開始交戰,訓練有素的軍隊和早已餓了不知道多少天的難民們相比,不用腦子想都知道是誰更勝一籌。
很快,暴動的難民被控制。
即使被牢牢按住,祝司停還是将他們眼神中的怨恨看得一清二楚,祝司停不禁一愣,這眼神他十年前也曾看過。
就在此時,一個難民開始破口大罵:“我呸!狗朝廷,又派一些毫無用處的官二代來,我們可不是來伺候你們的,滾出這裡!”
然後,每一個被按住的難民都開始了抗議,他們大喊着:“滾出去!”
祝司停充耳不聞,吩咐着:“把他們都放了。”
诩風像是聽錯了話一樣錯愕。
直到祝司停殺過去一個眼神。
很快,難民們被盡數釋放。
诩風有些不服氣的站在一旁,而難民們也有些意想不到。
他們聚在一起依然用恐懼的的眼神打量着祝司停。
祝司停并不打算多花時間在追究這件事情上,況且也不是所有錯都是難民的,都是被天災人禍壓倒的罷了。
祝司停翻身上馬,命令着所有人繼續前進,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帶着疑惑離開。
越往西南,祝司停看見的難民越多,走了一段時間後,不乏又有一些難民試圖劫車。
不過都是以失敗結束。
糧車上的食物根本不足夠,每一雙虎視眈眈的眼睛都在透露着饑渴。這裡的情況與禀報上來的情況簡直是大相徑庭。
很快,祝司停到了當地官府,這也是他在西南被安排的地方。當地的員外一臉谄媚的跟在祝司停一側,臉上的笑容讓祝司停無端生出幾分惡心。
這員外肥頭大耳,身材滾圓,一看平時就沒有少吃,日子過得不要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