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是撞到了人,我反而大松了口氣,回頭一個勁鞠躬道歉,卻是連苦主的樣貌都沒看清,隻聽見阿婆對孫女說:“青青,去找個位置坐着等奶奶,莫亂跑,喜歡吃的菜站起來夾,曉得?”
人已走遠了,我歎了口氣,又疑心怎麼沒有别人發現那女鬼?難道我在井邊碰到她,便隻有我能瞧見她了?
這個念頭竟叫我心頭火熱起來,我這平凡的一生,終于要開始不平凡了嗎?
我躊躇滿志轉過身,無比近距離地對上了一張慘白的臉。
我倒吸一口氣,直挺挺往下倒。
那女鬼卻道:“我有影子。”
我忙胡亂伸手想攀住什麼穩一穩,抓着了一隻冰涼細膩的手,如白玉一般。
我一面驚歎這隻手是如此好摸,一面想着鬼是沒有實體的而我能摸到她,一面又想她那句話的意思。
影子不影子的,也不影響你可能是從井裡爬出來這麼個吓人的事實啊。
心緒萬千,我甚至還抽空瞥了一眼,這一眼,我如遭雷擊,腦海中晃了一下,所有思緒開始模糊。
她戲谑的笑變得腼腆,眼睛濕漉漉,咬着嘴唇很拘謹天真的樣子,嗓音清潤地說:“姐姐,你怕我嗎?”
我那時大抵是被下了降頭,呆愣搖頭,問:“為什麼要怕你?”
這一時我竟忘了她方才眼眸中的冰冷戲谑,極其自然地将她當成了一個小我幾歲的天真女孩,心中也冒出一個念頭:我要照顧她,保護她。
這念頭來得如此突然,快到我沒有察覺出半分不合理,止溫柔地瞧着她,覺得她的一切都讓我心疼。
我輕聲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她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濕潤,泛着微光,像個掉進凡塵的小天使,說:“我不知道。我沒有名字,我不知道自己是誰,姐姐你可不可以帶着我?”
我心髒麻了一下,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
小的時候,我常常幻想有個人能從天上掉下來被我撿走,然後眼裡心裡的都是我,在任何時候,都堅定不移地選擇我,之後便像小說裡一樣,開啟一段不平凡的旅程。
後來我在一本書裡讀到了一句話:“我渴望有人暴烈地愛我至死不渝;我渴望有人毀滅我并被我毀滅。”
而現在,她出現了。
如此突兀,如此不同尋常,卻在此刻此時,順理成章得如同本該如此一般。
我的感情像被一隻手控制着放大了數百萬倍,我看着她,心中感動,眼眶酸澀,隻想哭,我動情地說:“好,我帶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