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兒親朋滿堂
想此天倫之享
——江棠日記節選
……
蘭花嬸溫暖的手不住在我眉心掐,喂進摻着香灰的熱水,我冷僵的肢體逐漸回暖,走失的魂魄似乎終于從黃泉回到了人間。
我的臉色一定蒼白得吓人,蘭花嬸看着我,嘴動了動,把不快和斥責咽了回去,轉而皺着眉低罵:“洗年怪條,跳洗地洗。”
她怪呂家女人死也不肯挑個好地方死,非要光天化日地吓煞了人。
我抱着膝蓋,緩緩地蜷在一起,忍不住哭了起來,先是小聲啜泣,然後上氣不接下氣。
許是因為害怕,許是因為悲傷。
和阿公行将就木的逝去相比,呂家女人的消亡好生慘烈,那道殷紅的長痕不是拖在佛前的地闆上,而是在我心上拖出了一道濡濕的長痕。
蘭花嬸氣急又無奈,罵我哭甚,這麼不禁吓。
我問她,為什麼?
每日的符茶喝了不就沒事了嗎,便是斷了一兩天,也不至于癢死了去,為什麼她死得那樣慘烈?
蘭花嬸臉色凝了一下,嘴唇嗫喏,半晌才嘟囔着用無所謂的語氣講:“感冒了,三天沒上山采茶,她婆婆和男人生了氣,一禮拜,沒給喝茶了。”
我難以置信地張大嘴巴。
蘭花嬸似乎也有些不忍,低聲罵道:“也是不像話,一條人命這樣作踐,可惜了。”
轉而道:“你好好聽講,我家不會這樣對你,我是信佛的。”
我張大的嘴想咧開笑,終究笑不似笑,哭不似哭。
胸膛郁着一口氣,無處發洩。
我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到門口。
蘭花嬸在後面叫:“哪裡去?好好坐住!”
我吐出一口長氣,近乎祈求:“我想透透氣。”
蘭花嬸還想說什麼,住廟的老寡婦找住她,兩人湊在一起說起話來,我看了眼,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