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地上,癱坐着一個女人,臉膛紅到發紫,是經年風吹日曬勞作的痕迹。
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解地哭,哭她的命苦。
倘不是命苦,她怎麼會把日子過成這副光景?
屋裡一個男人走出來,對着女人唾罵:“你爹死了哭哭哭,老子就是讓你哭晦氣了!”
男人走出門去,許久,才有一個小女孩怯生生地走過來,抱住女人,軟聲安慰。
女人眼神呆滞不解。
許多年以前,她還是個青蔥少女,她家境殷實,擅長女紅,三從四德之外也讀了幾本聖賢書。
她明白許多道理,但真應到自己頭上時,她才發覺那些道理都還不夠通透。
不然,她怎麼會對那個總是笑吟吟闖進眼裡的小表妹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她自幼體弱多病,算命的說她命裡該有一劫,應在十六歲時,過得去,便能活,過不去,便要香消玉殒,父母尋了許多門道,最終把她送到這偏遠山裡的親戚家裡來,說能避劫。
可她如今覺得,劫數分明就應在此處,應在小表妹身上。
聽說小表妹生下來時,是要被溺死的命,家裡人去當地有名的天池庵求了一簽,卦象說動不得,隻好将人留下。
小表妹打小就被人教,你本來活不下的,虧了濟公爺了。
換了旁人,不知要怎麼怨天尤人,她不,她總是笑吟吟,在這高山裡,比太陽還暖人心,瞧着,哪裡能忍住不生出歡喜?
十六歲那年,劫數果然應驗。
小表妹總愛往天池庵跑,她有些困惑,因為小表妹并不是笃信神佛之人,瞧着也并不怎麼感恩讓她活下來的天池庵菩薩。
後來,小表妹盛着那滿眼歡喜的笑,拉住她,神神秘秘地說,想帶她去見一位長輩。
家中哪還有她還沒見過的長輩?
她終是不忍拒絕,笑着允了,拖着病弱的身子,坐在馬車裡,颠簸過泥濘的山路。
後來的事,她直到老之将死也不敢回憶,太過驚世駭俗,太過聳人聽聞。
她知道,她能活下來,是那隻妖怪的功勞。
那之後,她便不再生病了,她一面惶恐,一面歡喜,她瞧着笑吟吟的姑娘,心底的欲望日益膨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