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銘從補習班下課,踩着夜色往學校大門走出去。
學校的路燈總是一盞一盞很明亮,投射下來的光把小範圍的磚照得泛白,這麼冷的天,還有幾個蟲子扇動着翅膀往燈上撞,她踩着窄窄的圍欄走着,偶爾擡頭望上一眼。
今天好像格外冷。
阮銘把手踹進兜裡,手機恰如其分的在她手裡震動。
她拿出來,垂眸一看,張明宇。
“喂,銘銘。”
那邊好像有點吵,張明宇的聲音在一片嘈雜裡顯得格外清晰。
阮銘正擡頭看蟲子撲騰,無意識的應了一聲,“啊。”
“在幹嘛呢。”
“剛補課完。”
“吃了嗎?”
“沒呢。”
“那速來,我發定位給你,涮羊肉。”
阮銘盯着自己腳尖看,覺得好像是有點餓了,那個不字又被她吞回去了,“好。”
這應該是個新開的涮羊肉館。
江浔是江南地區,很少有人在冬天吃涮羊肉,怕覺得膻味重,也吃不慣這口。
但阮銘走進去,桌子都坐滿了,煙霧缭繞,人聲鼎沸,生意很好。
張明宇就在大門口等她,在門口,估計是怕外面冷。
一看到她,就熱絡招呼。
“好久不見了啊,我們大美女。”
阮銘翻了個白眼,“失戀幾天啊,我看你很活泛了啊。”
張明宇嘿嘿笑了一下,像是不想提這事兒,給她引路,“就我倆,吃個羊肉,你們北方人過冬必備啊,我這一回來就給你安排上了。”
阮銘拍了拍他的背,“好兄弟,夠意思。”
他們定的桌子在窗邊,鍋已經開了,圍着紅銅色的鍋,是白色的瓷盤,裝着羊肉羊排羊脊髓,五花八門。
阮銘掃了一眼,“這麼多,吃不吃的完?”
張明宇大手一揮,“随便吃。”
阮銘看着張明宇從小料台走回來,調侃他,“鋪張浪費要不得啊張明宇,多喊幾個人一起來吃。”
張明宇笑眯眯的看着她,“不用喊,真巧,我看到男同學了,還有個漂亮小女生,要不一起喊過來?”
阮銘順着張明宇視線望過去,看到一個女生低着頭,半長的發遮住臉,隻能看到一個尖尖的小下巴,她旁邊站着一個戴眼鏡的瘦小男生正在給她遞過去的碗裡舀芝麻醬,常殊傑站在他們旁邊,低着頭在夾小番茄。
看上去還挺和諧的,她想。
張明宇抱着八卦的心态,執着于捕捉她臉上神色的變化,但是發現她面無表情看了一會兒,然後低頭給自己涮了片羊肉,沾了點麻醬,塞進嘴裡。
夠能裝啊。
張明宇在心裡暗暗笑着腹诽。
他就聽到了椅子拉動的聲音。
看着面前的人嘴角帶着一點微笑,站了起來,往小料台走過去了。
張明宇背着身,笑出聲來。
裝不住了吧。
常殊傑是聞到一股清新的橙子味才擡起頭來。
他一偏頭就看到阮銘低垂着眼睛,烏睫像一片青色麥田一樣低垂下來,掩住潋滟的水光,紅唇半抿着,神情很認真的加了一勺牛肉醬。
阮銘就是這個時候,轉過頭和他對視的,她粲然一笑,這個小店都蓬荜生輝。
“好巧。”
他聽見她說。
于是他也回以一個微笑,點頭。
羅鏡言聞聲湊過來,“哇,女神好啊。”
阮銘笑眯眯的,大大方方的接受了這個稱呼,“你好你好。”
她看到吳思瑛也擡起頭和她打招呼,女生腼腆,又和她不是太熟,但也算是落落大方,和她“嗨”了一聲。
阮銘一隻手端着裝小料的碗,另一隻手騰出來跟她揮了揮。
“要不我們拼一桌吧,吃火鍋人多熱鬧啊。”阮銘提議,“就還有我一個朋友,你們不介意就一起吧?”
羅鏡言雙手贊成,“我不介意!”
一邊說一邊沖常殊傑擠眉弄眼。
吳思瑛看着兩個男生的樣子,也笑了,她也好奇阮銘和常殊傑的關系,看熱鬧是每個學生時代都最愛做的事情。
常殊傑卻是知道她這樣做的原因的,但他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情出來,他看着阮銘的眼睛,她卻渾然不看他。
再沉默下去也不太好。
他聽見自己說“好”。
張明宇看到四個人浩浩蕩蕩走過來的時候是沒想到的。
阮銘聲音脆生生的,“這是我的同學們,碰到了,大家拼個桌。這個是我的好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張明宇。”
張明宇馬上站起來,一個個打招呼,又喊服務員來加餐具凳子。
他是生意人的兒子,做這套得心應手。
都是年輕人,不過十六歲,天南海北,學校八卦,大家聊得很開心。
其間,吳思瑛脫羽絨服的時候,袖子不小心粘上了碗裡紅糖糍粑的糖漿,阮銘看到那個戴眼鏡的男生馬上抽出紙給她擦衣服。
漸漸她發現,這個叫羅鏡言的男生很緊張她,添水,撈肉,遞紙,不可謂不殷勤。
阮銘從小被追到大,對于這點小心思,非常清楚。
她幾乎就敢笃定,這個男生喜歡這個女生。
張明宇也跟個人精似的,趁着談笑風生間,湊過來跟她說,“看來名花有主,不是你男同學的菜哦。”
名花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