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九點五十的鬧鐘響起時，岑淼覺得自己就像是即将溺斃的人從水裡被強扯出來一樣，腦子懵懵的也就算了，渾身也都被卸了力氣。

岑淼伸手按掉鬧鐘後，又轉過身來，困倦地拱着腦袋鑽回淩肖懷裡。淩肖順勢将岑淼摟進臂彎裡，用下巴抵着她的腦袋。

“親愛的。”

睡眼惺忪的淩肖在聽到這聲稱呼後，剛剛鬧鐘都沒能喚醒的神志，在這一刻徹底清醒過來了。

可還沒等笑意在眉梢蕩漾開，岑淼就接着慵懶地說道：

“我十點後有兩個會要開，你嫌吵的話，可以去浴缸裡再睡一會兒。”

抱着被子挪去浴室的淩肖在那幹坐了一會兒，他聽着岑淼在房内和老師打招呼的聲音，對着空氣啞然失笑。

他知道，假如一個人真有被美人相中的好運氣，那他就應該料到，完事以後他也會被同樣輕巧地趕出門。

聽從岑淼的建議，淩肖老老實實躺回浴缸裡補覺。畢竟盤算起來，他還有一個下午的時間可以和她度過。

再次醒來已經十一點多了，淩肖洗漱完悄悄打開房門探出腦袋一看，卻看到岑淼靠着床尾的沙發盤腿坐在地毯上，左手扶着額頭，強打起精神聽老師絮叨。

見淩肖縮回身子要關門退出去，岑淼擡眼确認了麥克風和攝像頭都關閉了後，她朝淩肖抱歉地說：“還有十多分鐘就結束了，小冰箱裡有零食，你先墊墊肚子。一會兒我們去樓上餐廳吃飯，或者你現在讓管家送餐也行。”

淩肖轉身去挑零食的間隙，岑淼又打開麥克風和指導老師張學玉談她的畢業設計項目。

“剛才我和葛建平老師聊了一下，他建議我把課程作業的方向，縮小到和三維漢墓場景裡的人物、道具互動上面來。”

既然是别的課程老師的想法，張學玉自然沒有異議。

“觸發三維角色的交互動畫，還是和我的畢設計劃一樣，我會用結合動捕技術來實現。

道具互動的話，我等會兒打電話問一下徐放，掃描的數字資産到底是什麼樣的。

然後我再決定論文開題是以整個作品為案例，還是縮小到動捕技術對文化遺産的數字化保護，怎麼樣？老師。”

“我還是建議你本科階段不要細分方向。”張學玉開始耐心地和岑淼分析利弊。

淩肖小聲給管家打完電話後，從冰箱裡拿了兩塊巧克力走到岑淼邊上。

岑淼再次确認攝像頭是關閉狀态後，又從筆袋裡拿出的圓形貼紙，将電腦攝像頭貼上。

将巧克力遞給她後，淩肖挨着她右手邊坐下，一會兒看她随手寫的筆記，一會兒打量她矮桌上的書堆。

他抽出那本紙頁泛黃、一看就頗有年代的《王安石傳》，舉到岑淼面前調笑着揚揚眉。

岑淼面色微僵，連忙關了麥克風要去奪回那本書，但瞧淩肖擡手高舉着書，擺明了要逗她的樣子，她才不會讓淩肖得逞。

正巧張學玉在會議上問岑淼有沒有讀研意願，她立刻打開麥克風回話，以此倒逼淩肖老實待着别出聲。

“還沒想好，如果大四找到适合的公司就工作，如果有體感交互領域比較好的導師，我也願意讀研。”

張學玉沉思片刻，然後給岑淼羅列了一些國内外研究虛拟現實與人機交互設計的學院和工作室。

岑淼“嗯嗯”地執筆認真記下，表面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可沒過一會兒，她就咬牙切齒地換了左手寫字。

“行，那就這樣吧。”張學玉看了眼時間，笑着道，“都到飯點了，趕緊去吃飯吧。”

岑淼畢恭畢敬地和張學玉道别，等她退出會議室後，這才點了屏幕上的【結束會議】。

被岑淼瞪了半天的淩肖調侃道：“你也有對老師脾氣這麼好的時候？”

“我對值得尊敬的老師，都很有禮貌的……”岑淼停下來要去反握淩肖不老實的左手，卻再次被他溜走了，“……淩肖！”

岑淼将手覆在淩肖不安分摩挲腿環的手上，擡頭便一眼陷進他眼底還未冷卻，就又被點燃的□□。

‘也罷。’岑淼想。

既然偷得浮生半日閑，這麼适宜的時光，自制下去也隻是辜負。

可她剛卸下右手的力，隻聽房鈴“叮咚——”響了兩聲。

“……”

看着淩肖吃癟的表情，岑淼幸災樂禍地推搡他開門去。不知道自己掃了興的酒店管家送來了兩份早餐，然後便禮貌地退出去了。

岑淼拉着一臉不悅的淩肖于落地窗前就座，“曬曬太陽補鈣，可樂小王子。”

“除了室内整理，我每天在工地上都曬太陽，”淩肖冷哼一聲糾正道，“而且，隔着玻璃的陽光會被阻擋紫外線，紫外線是合成維生素D的，你隔着玻璃曬太陽，主要就起到一個暖和的作用。”

“哦，是嗎？”為了補充她不知道而淩肖知道的常識，岑淼打開手機開始搜索，但她也不客氣地反駁道，“我靠吃維生素D制劑就足夠了。”

說到這兒，淩肖想到了岑淼今天淩晨，哪怕累得要由他抱回床上，但依然能撐起身子把床頭櫃上的鐵葉酸片、輔酶Q10、複合維生素等，按份例吃完再睡。

“像你這種血管裡流咖啡的人，治好了也是凝血功能障礙。”

淩肖戳了戳岑淼胳膊肘上不知何時磕碰到的淤青，惹得她停下來思考了一下，淩肖是不是在報複她之前撓他背上的抓痕。

“像你這種血管裡流可樂的人，治好了也是骨質疏松。”岑淼随口反駁完，就又停下來确認玻璃過濾紫外線的科學性了，“原來隔着玻璃，紫外線的透過量才不到50%。”

“原來你在查我剛才話的真僞？”淩肖一口面包噎在喉嚨裡，讓他心裡堵得慌。

“那是自然，我對‘嗟來知識’是很有警惕性的。”

想到這，岑淼狡黠地對着他指向一旁矮桌上的《王安石傳》。

“要不然，我還就真信了你‘抗拒的本質是渴望’的忽悠。人家鄧老說了，王安石和蘇轼不談政事，隻是他對待政治見解完全不同的人們的一種應酬辦法。”岑淼隔着桌子湊近了些淩肖戲谑道，“那我現在也可以反駁你說，我不喜歡你，抗拒和你接觸是我的應酬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