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維娅很累很疲倦,但她整整一夜都沒有睡着。
焦慮緊緊地攥住她的心髒,她不知道明天會是怎樣的,是暴露,還是平安無事,或者是什麼别的結果。她就這樣睜着那雙燦若星辰的褐色眼眸,從黑夜一直到朝陽初生之時,瞳孔裡盛住了清晨的浮光掠影和窗外的鳥鳴。
西爾維娅迎着從繁複墨綠色窗簾縫隙裡透出的光起身,拉開窗簾,讓自己輕輕擁住那光。
她喜歡光,卻也隻有獨自一人的時候才能小心翼翼地撫摸一下溫柔的光。
家養小精靈“砰”的一聲出現在她的房間裡,在她的桌子上放了一杯溫熱的牛奶。這是西爾維娅的習慣,早晨起來一定要先喝一杯牛奶的。西爾維娅拿起杯子,将牛奶一飲而盡,在嘴邊留了一圈奶白的痕迹。家養小精靈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幾乎要把頭碰到地上去。“奇奇很榮幸為西爾維娅小姐服務!”
西爾維娅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小精靈的大腦袋,格林格拉斯家對家養小精靈并不嚴苛,也從不許家養小精靈們對自己使用那種嚴酷的懲罰。西爾維娅對奇奇感情很深,從她小時候起就是奇奇在照顧她了。
洗漱一番,西爾維娅拿出粉底,平常她從來不會化妝,隻在宴會之類的地方畫一個淡淡的妝容,但今天她在眼底抹了一層厚厚的粉底,為了遮住她一夜沒睡而留下的黑眼圈。
打開衣櫃,西爾維娅在一堆挂起來的明亮的裙子裡撫過了每一條,最後還是将手伸向了右側——那裡放着的都是她的黑色衣服。她不會在開會的時候穿亮色的衣服,這與那個地方太格格不入了。
等到西爾維娅打扮好拉開房間的門,走到一樓時,她的哥哥瑞安·格林格拉斯已經坐在沙發上看今天的預言家日報了。西爾維娅瞄了一眼首版,加粗的大字寫着:“情況已經有所控制,不必驚慌!”字下面是魔法部長一張正在招手的照片,西爾維娅看過去時,他剛剛停止了招手,并立馬走開了。
西爾維娅在心裡嗤笑一聲:魔法部永遠隻會粉飾太平。
瑞安·格林格拉斯放下報紙,抱起正在客廳厚厚的地毯上自己玩着手指不亦樂乎的女兒達芙妮·格林格拉斯,拉着妹妹一起走到了餐桌。他把女兒放進寶寶椅裡,自己再坐下。“咱們先吃吧,碧莉還在睡覺,她剛剛懷孕比較嗜睡。媽媽今天和她的姐妹們有些活動,一大早就走了。”瑞安細心地把食物分成小塊放在達芙妮面前好讓她自己抓着吃,又拿了黃油和果醬給妹妹抹在面包上。
西爾維娅看着哥哥,心裡突然升起一陣莫大的悲傷。瑞安并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他心思很細膩,不然之前也不會察覺到西爾維娅可能并不僅僅是一名食死徒,伏地魔的得力幹将這麼簡單。但瑞安現在還并不知道,他的妹妹馬上就有生死抉擇的一關要去闖。西爾維娅十分害怕,瑞安,達芙妮,甚至從昨天晚上開始她還沒有見到她的媽媽維妮,這有可能會是最後一面了。
早餐很豐盛,烘烤過的面包更加松軟,抹上黃油後香氣四溢,果醬是西爾維娅奶奶的秘方,後來又傳給了她媽媽。滋滋冒油的香腸和甜蜜的蘋果餡餅,配上濃郁的熱可可。這是西爾維娅從小到大感受着的家的味道。她一口一口慢慢吃着,仿佛希望吃這一頓早餐一直到天色昏暝。但時鐘的嘀嗒聲吵醒了她,九點半了,西爾維娅喝完最後一口熱可可,站起身擁抱了哥哥,又親吻了達芙妮稚嫩的小臉,解釋道自己要去開食死徒會議,便起身離開餐桌。
西爾維娅披上外袍,走出了格林格拉斯的莊園,幻影移形,莊園門口她的身影已不見。
西爾維娅拉開貝拉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此時人還沒有到齊,至少斯内普還沒到,但貝拉已經精神煥發地坐在這裡,手裡握着自己的魔杖。她看見西爾維娅來,表情變了一下,随即又恢複正常,隻是伸手習慣性地摸了摸堂妹的金發,眼睛裡流淌着無名的情緒。
西爾維娅沒有注意到貝拉的表情,她一坐下就注意到了,貝拉今天的衣服領子有些大,露出了潔白的皮膚,和上面紮眼的紅色痕迹。
她知道那絕不可能是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留下來的。
門被推開,斯内普匆匆來遲。從昨晚抓到卧底後,他們之間便沒有再交流一句。或許兩個人心裡都抱有一絲僥幸,那個被抓住的灰發男人對他們的事一無所知,就像他們對那個灰發男人一樣,最好是那個男人甚至不會知道他們的存在。
隻是西爾維娅從早晨起來後就有些不詳的預感,有種隐隐會發生什麼改變她一生軌迹的事發生的感覺。
斯内普其實心裡也沒底,但他無所畏懼。他沒有家人需要擔憂,他現在是孤身一人,莉莉,莉莉藏得好好的,和她的丈夫還有孩子一起,過着幸福的生活。斯内普在學着放手,讓這個世界上的自己隻剩一個人就很好。
就算今天結束也沒什麼,斯内普這樣想。
但在見到西爾維娅時他又改變了想法:我不能讓西爾維娅也結束,她還有那麼多的未來要去。
今年他二十歲,她十八歲。
會議室的窗簾很少拉開,但今天卻整個拉開,露出了潔淨明亮的落地窗,窗外莊園的景色一覽無餘,森林郁郁蔥蔥,草坪滋養了夏天。西爾維娅望着窗外的天空,突然很想很想打一次魁地奇。她以前是找球手,魁地奇打得很不錯,幫斯萊特林拿了好幾次魁地奇杯,直到五年級,她退出了魁地奇球隊。
厚重的木門打開,伏地魔走了進來,納吉尼随着他的腳步遊走,“咝咝”地吐着蛇信。伏地魔坐在首位上,沉默着,看了所有坐在這裡的人。今天來開會的都是食死徒的核心,隻有十幾人,都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人。
伏地魔的食指不停地敲着桌面,發出“嗒嗒”的一聲又一聲,敲在西爾維娅和斯内普的心上,随着那聲音一下一下地震顫着。會議室裡在長時間的冷寂之後,伏地魔終于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昨晚,我們邀請到了一位來自鳳凰社的客人。”他嗤笑一聲,眯起眼睛環視了一周。
“讓我們請他進來吧,巴蒂。”伏地魔向外喊了一聲,小巴蒂·克勞奇揮舞着魔杖,将昨晚那個男人從門口漂浮進來。那個灰發男人已經昏厥了過去,嘴唇幹裂,身上有不少地方都流着血,随着他的移動軌迹一滴一滴滴下來,落到地毯上,落到桌子上。伏地魔向小巴蒂·克勞奇一揮手,随意地揮舞了一下自己的接骨木魔杖。“辛苦了年輕人,一晚上了,去休息休息吧巴蒂。”
小巴蒂·克勞奇激動地一鞠躬,沒說什麼,小心翼翼地關上門離開了。
伏地魔微笑地看着面前昏過去的男人,向兩邊坐着的人看看,說道:“勞駕,你們誰能送我們的客人一個鑽心剜骨,讓我們可以好好聊聊天。”
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抽出魔杖,眼底閃着興奮的光,她揮舞起手臂剛要施咒,伏地魔突然伸手攔住她,用沒拿魔杖的那隻手指了指西爾維娅:“不,不用貝拉來,西爾維娅,你來。好久沒看到你用鑽心剜骨的,别太生疏,讓我們的客人再睡過去就不好了。”
西爾維娅面色不變,右手抽出了自己的魔杖,揮了一下。
“鑽心剜骨。”
被浮起來的男人痛苦地躬起身子,鮮血淋漓的雙臂抱住自己,嘴裡發出慘叫。西爾維娅的左手藏在袍子裡,在桌子下握得緊緊的,但她右手平穩,表情冷漠,決心不讓伏地魔看出一點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