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黑發青袍,正是謝谙。他邁着慵懶随意的步子,坐上了主位。
裴寂對他的淡定倒是不懂了,“為什麼不告訴她你當年離開的真相?”
謝谙反問:“告訴了又能怎樣?”
“是不能怎樣,但起碼她會信任你,而不是像如今這般,懷疑她父親的死和你有關。”
裴寂還想再勸些什麼,被謝谙無情打斷。
“清者自清。”
“你還真是冥頑不靈。”裴寂就像皇上不急太監急那般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昏暗的燈光下人影綽約,裴寂看不穿謝谙此時的神情,他試探地開口:“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你真的要這樣做麼?”
“我已經決定好了。”
“你當真要……”
裴寂再次鄭重地問道,然而,他的話又被無情打斷了。
“好了,本來也沒有退路,不是嗎?”
謝谙從正門揚長而去,隻甩給裴寂一道黯然的背影。
回府的路上,甯辭不禁回想起殿内的那番對話。
涼人眼中的國師心懷天下,比肩神明。而在甯辭眼中,此人擅權術,操縱人心于股掌之中,是個不折不扣的奸佞之輩。
她目視前方,神情淡然道:“林珂,你覺得他是誰的人?”
林珂脫口而出:“涼王?”
甯辭淺笑着搖了搖頭,若他真的奉涼王為主,又怎會與自己私下見面。
“隻怕不是涼王。”
甯辭眸子明亮,沉吟道:“他背後之人必然心機深沉,綢缪已久。”
林珂忍不住贊歎道:“國師身體羸弱,從出生起就住在皇宮裡,珍稀的藥品貢品涼王毫不吝啬大批的送進他的寝宮,如此聖恩之下,若中途将其納為己用,那這幕後之人着實不一般。”
甯辭輕笑一聲,一張笑靥如花,說出的話卻讓人心下一寒。
“那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從一開始裴寂便是一顆暗棋呢?”
“這…”林珂坦然道:“那對方所謀隻怕更大。”
“不過這于我們來說,是利不是害。”甯辭向後一倚,靠在馬車一角,她向來不喜規矩束縛,在林珂面前,倒不用裝模作樣。
她輕聲問道:“可打探到遲安的消息了?”
林珂猶豫半晌道:“左相傳來的消息,人确定是在黑鷹衛,隻是具體在什麼地方不清楚。”
甯辭歎息一聲,果然啊,還得從謝谙下手。
主仆二人到達将軍府時,府内的管家早早便候在紅漆大門前來迎她。
“夫人,請跟老奴來。”
進将軍府前,她站在台階上擡頭望了很久的天,清風拂面,發絲随風輕舞,裙擺微動,長空萬裡無雲。
甯辭想,若是能一直這般閑觀歲月就好了。但她知道,那不可能,風起後必是雲湧。
謝谙的将軍府乃是涼王禦賜府邸,大門上的匾額用金漆描了這三個大字,門前矗立着兩座巨大的麒麟石雕。
走進内院,可見金碧輝煌的正房,清秀雅緻的廂房。院内的地面皆由青石鋪成,青磚黛瓦,雕欄玉砌,同是将軍,甯家的府邸簡直不能與之相提并論。
待到走進些,甯辭這才看見了房内的兩個生面孔,頓時明白了管家何意。
早上那兩個小丫鬟年紀太小,戰戰兢兢的,沒想到謝谙又讓管家買回來兩個年紀略大一些的。
偏偏甯辭來的不是時候,正好聽到她們幾人在小聲議論。
“夫人長相如何?我聽聞夫人是昭國第一美人,鈴铛可見到了?”
其中一個小丫鬟怯生生的答道:“夫人好看極了,我從未見過那麼白的人,就像月中聚雪,夫人她很瘦,隻穿着中衣,黑發如墨,我描述不出夫人的風姿。隻知道見了夫人驚鴻一面,定能記着一輩子不忘。”
另一個接着道:“夫人她性格很好,待我們很溫柔,隻是将軍實在是太吓人了,我們兩個一看見他就渾身發抖,就害怕…”
甯辭沒出聲,她在門外廊下安靜的聽着幾人的對話。
一時間,林珂和管家也就靜默着站在她的身後。
裡面的幾人沒有發現異常,依舊一邊打掃一邊閑談。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兩個來之前還十分擔心夫人是否難相與,若哪一日不高興就會我們發賣,現在看來應該不會了。”
甯辭勾了勾唇,這新買的丫鬟還挺有意思的。
“聽說夫人在昭國時便身嬌體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将軍如此高大魁梧,夫人日後勢必會受罪。诶?對了,你們兩個昨日有沒有守在門外?”
眼見話題的方向驟變,甯辭立刻清咳一聲,打斷對方走了進去,屋内的幾個人發現是她後個個都吓得花容失色,急忙行禮。
“夫人好。”
老管家估計也沒想到幾人會讨論這些,老臉通紅的說道:“夫人,這是将軍早上臨行前吩咐老奴的,讓老奴給您尋兩個年級适中的侍女,日後,就讓她們二人來負責伺候您的起居。”
甯辭擺擺手,“我知道了,管家辛苦了,她們兩個我很滿意,您去忙吧。”
老管家行禮告退後甯辭打量着幾個丫鬟,出言問道:“你們都叫什麼名字?”
幾人面面相觑:“回夫人,我們還沒有名字。”
甯辭歎了口氣,“那我給你們起一個吧。”
她略微思忖了一下道:“年紀略小的兩個,左邊的叫青楓,右邊的叫白鹭,年紀略大的兩個,左邊叫夜霜,右邊叫瓊枝。你們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