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二人來說,樂此不疲。
直到宮變那一天,血流成河。昭宴那位迂腐的父親被帝王誅了九族,甯辭求父親保他一命,父親問甯辭是不是喜歡那小子,她答是,隻有這樣,他的父親才會救下昭宴。
甯辭找到他時,他躺在血海裡,眼睛裡霧氣和血氣氤氲開來,一切變得模糊。
她把他從屍山血海的地獄裡拖回了人間,從那一天起,他就成了她的侍衛。
甯辭看着昭宴的眼睛,沒有放過他微不可查的表情變化。
昭宴迎着她逆風而立,眸色幽深。他們此刻身處的這片海域已經隸屬離國,滄浪海,離國命脈之一。
海浪無聲向前翻滾,海風呼嘯而過。兩人無聲對峙着,直到祁灼睡眼惺忪的闖出來。
他揉了揉眼睛,從袖口中取出一物交給甯辭,“謝谙哥哥給我的,他讓我轉交給你。”
“什麼時候的事?”
祁灼略微遲鈍了一下,回道:“我在那輛馬車之前,謝哥哥把東西交給我後,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再醒來就在馬車内,接着等來了姐姐。”
謝谙打暈了小灼,難道他知道自己要離開?
甯辭捉摸不透,她與謝谙之間,總歸是橫亘了太多東西。
兩個人自從分離後就踏上了自己必經之路,沒有餘地,他們獨來獨往,都是孑然一身。
或許他們唯一的默契就是離開時沉默不語,一聲珍重都不肯向對方道。
他們兩個性格像又不像,兩個人都是固執又倔強,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裡咽下去,不掉一滴眼淚。對于認定了的事即使注定頭破血流也要往前大步往前走。
但他們選擇行事的方式不一樣,一個千百次迂回折中,一個悶聲一條路走到黑。
甯辭年少時并不懂收斂鋒芒,有一次她參加公主府宴會時慘遭針對。
一座巨大的半身佛像立于前路,對方要求甯辭行跪拜之禮。
甯辭冷笑着想這下馬威來的還挺快,“那是什麼?”
侍女頤指氣使的答道:“庇佑昭國的佛像。”
當她将軍府的武夫就不懂佛經嗎?要她拜半身像,這是要她堕地獄,這幫人可真夠心腸歹毒的。
半身佛像,不是堕落生死是什麼。
見她半天沒有動作,對方又補充道:“您是生人,第一次來府上,需得進門時拜。您若是不拜,公主那裡不好交代。”
強詞奪理,難道以為她是個軟柿子,好拿捏嗎?沒等她發火,謝谙先她一步接下了話。
“你說的有理,隻是一路奔波,我們小姐一身塵埃,誠意不足,不如我們先行進門,沐浴淨身後再回來行跪拜之禮,我想,公主也不想佛像沾染塵埃,如何?”
公主的意思應該也隻是做做樣子,想看甯辭的笑話罷了,她父親是将軍,公主不敢真的把她逼急了,小侍女回禀之後得到了公主的回答放了人進門。
待到進去後,甯辭問道:“為何答應?”
謝谙笑了:“針鋒相對于我們而言沒有好處,逞一時口舌之快并不明智,我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黑色籠罩大地,皎潔的月色下,一聲“轟隆””巨響,佛像坍塌。
府内的人,府外的百姓紛紛出來觀望,皆驚歎不已。
甯辭沐浴之後來到坍塌的佛像面前,對着一堆石塊擲地有聲:“普渡衆生,功德無量,待到來日,我必為你,重塑金身。”
那樣子看起來要多虔誠有多虔誠。
公主府的侍女氣的眼睛瞪老大,又拿她沒有辦法,那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讓甯辭一整晚都心情愉悅。
彼時她可倚靠的太多,不知天高地厚,以為江湖是俠肝義膽,酒入豪腸,三分月光,一代傳奇。
如今隻覺往昔難追憶,不如不回首。
昭國境内,謝谙帶人追了整整一日,在滄浪海岸駐足了一夜,最後回宮複命。
“臣有罪。”
謝谙跪在金銮殿内,聲音恭敬懇切,看不出半分虛假。
昭王一雙鷹眼悠悠的盯了他半晌,才歎息道:“罷了,昭國人最是狡詐,定是有備而來。你已經盡力了,此事與你無關,你不必自責。”
“請陛下派臣去将人帶回來,将功贖罪。”
龍椅上,那人眯着眼睛俯視他,似乎在認真考慮,過了片刻沉吟道:“也好,那就你去吧,她畢竟是你的人。”
這話說的沒錯,又很有歧義,人的位置一旦太高,便會疑心身邊所有人。
謝谙自然也逃不過,他領命出了宮,帶上三千黑鷹衛即刻動身前往離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