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識閉上眼,任由灼夜把他拉到一個支在陰涼處的小攤前。
灼夜松了他的手,從攤上拿出一隻細長的木簪,木簪黑中發紅,一頭刻了小巧的蓮花,栩栩如生。
“我想要這個。”
攤主擺出讨好的笑:“二十文,客官。”
灼夜暗暗地想,方才買布料,掌櫃故意賣高價給他們,容識砍了一半多的價錢。他是不是也該砍價試試?
他學了容識的口氣,斬釘截鐵道:“十文。”
“十文?”攤主眼睛瞪大了,“客官,這……這簪子可是我親手做的,你看這雕工,這花紋,賣你十文我還怎麼做生意?!”
灼夜捏着木簪,“可是它隻是普通木材做的,又不是……”
還沒說完,容識拍了一下他的帽檐,從他手中拿走簪子,取出了二十文錢。
“等等!”灼夜在攤主帶着怨氣的目光裡攔住了容識,“說好了我送你的,該我買才對。”
他從懷中取出二十文放在攤上後,便被容識拉走了。
等走遠了,容識才道:“街上小攤做生意不容易,不必太過計較。”
“……我明白了。”灼夜若有所思,“布莊那麼大,掌櫃還故意賣高價給我們,讓他虧幾十兩銀子也算漲漲教訓,這些小攤的攤主都是普通人,靠擺攤過日子,也沒有賺黑心錢,所以不能那樣讨價還價,對不對?”
“嗯。”容識輕輕應了一聲。
學到了很多人情世故,灼夜慢慢消化,卻忍不住又問:“對了,我記得綠豆湯不都是綠色的麼,為什麼我喝的那碗是暗紅色的,裡面放了别的東西麼?”
容識笑道:“沒有。煮綠豆時若用南方的水,湯便是綠色的,用北方的水就是紅色,是水質有差别。”
“真的?”灼夜回想了一下,雖然他失憶了,但有些常識沒忘,玉池在南方,所以他記憶裡的綠豆湯是綠色很合理。
衣裳和發簪買齊了,兩人便并肩往城門走。
容識有些話在心裡繞了三圈,看到灼夜唇角的笑,又咽了回去。
這時候問他“若是碰到以自己的能力實在幫不到的人該怎麼辦”,也太掃興了。
出城門到拐角僻靜處,容識被灼夜拉着飛往列星宗。
一直待在屋内沒什麼意思,兩人幹脆在宗内閑逛起來。列星宗身為五大宗門之一,所在的列星山及周邊靈氣充裕,容識望向山下,隻見遠處一條清澈的深藍色河流在原野上九曲十八彎,如同九連玉環,景色如畫,超世脫俗。
他高估了自己如今的身體狀況,實在沒力氣再走,又想看景色,便在前方一處小亭中坐下,依靠在欄杆上。
“這裡的景色可真好,”灼夜坐在他對面,“我之前都沒見過這麼奇怪的河,不過雖然奇怪,但好看。”
容識點了點頭。他此前天南海北輾轉過許多地方,但當時事務繁忙,腦子裡隻能容得下戰事,根本沒有時間來得及去看什麼特别的景緻。
死過了一回,倒是終于能閑下來欣賞這九州萬物。
他向身後亭柱上一靠,就聽“啪嗒”一聲,是用來束發的樹枝碰到柱子掉在地上,長發絲絲縷縷垂了下來。
容識這才想起灼夜給他買的木簪,剛取出來便聽對方道:“等等。”
灼夜起身站到他面前,試探地問:“我來幫你束發吧?”
他下意識想拒絕,還沒開口,灼夜又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把自己的事情給别人做,但是你簪得太松了,所以用來簪發的樹枝總容易掉,我可以教你怎麼簪得更紮實一點。”
容識心想他說得有道理,老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掉了發簪披散頭發,太過狼狽,而且失禮,着實不妥,便将木簪遞給了他,轉過身去。
灼夜感覺自己掌握了說服容識的一些小技巧,抿嘴笑着攏起容識的長發。
這手感怎麼跟以前不一樣了?
他們剛從随山山莊逃出來,躲在那個破舊屋子休整時,因為給容識穿脫衣服,他碰到過幾次容識的頭發。
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那時的長發不說順滑,也是正常的發質,現在……有些過于幹枯了,像是秋天即将枯萎的草木。
灼夜一邊想,一邊從上到下梳理容識的長發,然後他的手緩緩停下。
“怎麼了?”許是他遲遲沒有動作,容識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故而有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