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随看見地面上四分五裂的傀儡,上面釘着黑色的滅魂箭,“哈,你的射術,還是我教的。”
當年他擡起容識的手腕,教他怎樣射得更準時,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天。
明明看起來對所有人都有情,卻對他如此鐵石心腸。
“……你能看見所有人的苦難,為什麼偏偏……看不見我的真心?”
明明離得這麼近,一伸手就能觸碰到對方的臉,蕭随卻覺得,自己和眼前的人,相隔千山萬水。
咫尺天涯。
相識數年,容識總是周全每一個人、在意每一個人,他記得身邊所有人的喜惡,他知道他們這些人喜歡穿什麼顔色,喜歡用什麼樣的戰術,他甚至記得很多隻見過一面的人。
在舊仙盟為所欲為,傷害凡人導緻數萬人流離失所的時候,他會冒着被抓被殺的風險護送他們,給他們送藥送糧,施粥看病。
太微曆一萬五千七百三十五年,他護送平安村村民越過仙盟地帶,遭遇伏擊被抓,在舊仙盟那裡受刑整整三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村民的平安。
他遍體鱗傷,昏迷了五天,舊仙盟人為了看到他的樣貌,差點把他那張臉割下來。
可他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他愛整個天下的人,他能看見所有人的痛苦和絕望,獨獨看不見自己半分。
為什麼,憑什麼?!
蕭随恨不得殺光全天下的人,讓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和自己兩個人。
容識垂下眼眸,“真心隻是你肆意妄為的借口。”
隻因為怕在他助力之下,明氏的地位越過蕭氏,蕭随便動了殺心,才有了那場陷害。
明彧含冤而死,明氏就此衰落。
蕭随所做一切,皆是為了利益,何來真心?
滿院守衛躺了一地,血腥味沖天刺鼻,灼夜皺了皺眉,飛身到容識身後,掌心蓄滿了靈力,隻等蕭随的異動。
他覺得自己低估了蕭随厚顔無恥的程度,一次又一次逼迫容識,還好意思說什麼真心?
灼夜冷哼道:“你所謂的真心就是一直把他往死路上逼麼?”
方才灼夜應敵之時,餘光瞥見兩道身影跟着飛入庭院,是容向昭和容向旼,兩人各自奔着自己的兒子而去,幹脆利落。
那挾持明允的修士放開了他,徑直走到容向旼面前行了一禮。
灼夜這才知道,這個看似是蕭随手下的元嬰修士,竟然是容向旼的人。
要不是他,明允恐怕真的要死在蕭随手裡了。
如今容謙和容誼各自回到家長的懷抱當中,挾持他們的人已經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院外容氏的人見勢反擊,一擁而上,将蕭随的手下殺了個片甲不留。
不過幾息,局勢逆轉。
灼夜看着滿地的傀儡碎片,那些傀儡有着和容識七分相似的臉,蕭随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卻用這些傀儡擋住了那個殺傷力巨大的黑箭。
蕭随口口聲聲說愛,卻用和容識長得這麼像的傀儡做盡壞事,犧牲它們來救自己。
那如果他和容識遭遇危險,是不是也會把容識拉來擋箭?
蕭随又笑了兩聲,他那張堪稱妖冶的面容上,鮮血從唇角緩緩溢出,像是剛吃完人心的厲鬼,“聽起來,你們的感情可真好啊,好到真想殺了他。”
他轉頭看了看院内站着的衆人,兩個小輩已經被帶了下去,容向昭和容向旼已将他的手下格殺殆盡。
手下被殺、局勢轉變他都不在乎,今日不能拿下容氏他也不在乎,他在乎的隻有眼前之人。
蕭随看見很多人投向容識的目光,尤其是那個叫灼夜的人,眼睛幾乎是黏在了容識的身上。
一個愚蠢的愣頭青,為什麼偏偏是他跟在容識身邊,形影不離?
難道容識就喜歡蠢的麼?
可是不重要。
蕭随心下嗤笑,從當初到現在,自己一直都沒有錯。
隻有讓容識身敗名裂、衆叛親離,他才會徹徹底底地,屬于自己,隻剩自己。
“但是……”
被蕭随血紅的雙眼死死盯着,容識仿佛看到劇毒的蠍子高高揚起了尖利的蠍尾。
“你有告訴過他們,你的身份麼?”
灼夜看到蕭随得意地笑,仿佛隻要他說出容識的真實身份,他們就再也不會相信他、保護他。
但他不覺得身份這些外物,能影響得了他和容識的感情。
他緩緩道:“我才不在乎身份,我在乎的隻是他!”
“狗屁的什麼身份,少騙我們了!”
灼夜眼見明允疾步向蕭随而去,幾乎要撕了他的樣子,趕緊把人攔住了。
蕭随肯定是故意的,他就想看他們和容識反目成仇!
“我隻想知道當年到底怎麼回事!”明允恨不得撲上去拽着蕭随的衣領質問他,“快說!不然我現在就把你做成藥人!”
蕭随滿目期待,他真想知道,他說出容識的身份以後,這兩個蠢貨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