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容向昭帶了醫師來,“聽聞藥王山那個小弟子身體不适,我就叫家裡的醫師制成湯藥給你帶來了。”
她和藥王山山主的關系還不錯,讓山主的親傳弟子親手處理苦海舟這樣珍奇的藥物,鍛煉鍛煉,也是給對方一個人情,沒想到那孩子說身體不适,一整日都把自己關在房裡,而容識身體要緊,拖不得了,便隻能如此了。
容向昭話罷,醫師就從藥盒中取出一碗湯藥,遞給了容識。
容識聞着苦澀的湯藥,對一旁的灼夜道:“我想吃荷花酥,儲物袋裡沒有了,你去幫我買一些吧。”
“哦,好。”灼夜明白他們有話要講,應了一聲便出了門。
醫師也退了出去,門緩緩關上,屋内隻剩容向昭和容識兩人。
容識靠在床沿,低頭看着湯藥冒上來的熱氣,“您費心了。”
容向昭搖頭道:“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跟我這樣生分?”
“……”容識啞口無言,“您是怎麼認出我的?”
容向昭靠在木椅上,翹了腿道:“你是指哪個身份?”
身體有點熱,額角好像流汗了。
容識心道不知道是不是被湯藥的熱氣熏的。
容向昭卻沒有輕易放過他:“如果你問的是隐山這個身份,戰時我和你見過幾次,對你印象很深,你是瘦了一些,但一個人大緻的身形、習慣動作和聲音不會輕易改變,所以,我一見到你就認出來了。”
她望着容識的側臉,“至于另一個……不知道你對你娘的印象還有多少,但你們的樣貌,有五六分的相似。容向旼認不出來,是因為你娘十幾歲後就一直在外遊曆,久不歸家,他和你娘并不熟悉。”
原來如此。
母親走的時候,容識太小了,他和母親相處的時間很少很少,卻把她的面容記得很清楚,隻是自從十四歲戴上鳳凰面具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摘下來過,幾乎忘了自己長什麼樣子,便也沒有發現自己和母親的長相,原來是如此的相似。
容識捧起藥碗,一口氣喝下了半碗湯藥,“……原來是這樣。”
容向昭見他喝那種苦藥都面不改色,皺眉道:“你的身體是怎麼回事?虛弱到這般境地。看樣子,苦海舟你得用上四五株才行,少說還要調理半個多月。實在不行的話,我和藥王山山主有些交情,帶你去瞧瞧。”
“從千重淵醒來之後,身體虧空得厲害罷了。”容識喝完了藥,将藥碗放在一旁的矮幾上,“隐山與容氏并無牽扯,二小姐就不必過于憂心我的身體了。”
隐山死而複生的消息,瞞不了太久,很快就會傳遍修真界,到時候會有一堆的麻煩事等着他,他不能連累容氏。
容向昭一拍扶手,直接道:“什麼二小姐長二小姐短的,你娘是我親姐姐,你是我親外甥,這聲小姨就那麼難叫出口麼?我操心我外甥的身體,有什麼不應該的?”
容識垂着眼:“我……”
他最好的身份,還是毀譽參半的隐山。
“少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容向昭恨鐵不成鋼,“你名字裡這個‘識’字,是你娘給的吧?這可是我們小的時候,按容氏的字輩一起給将來的孩子取的。你娘既然把這個字給了你,說明她心裡是認你的。”
明明藥已經喝完了,容識嘴裡的苦澀卻更多了。
明允給他介紹容謙和容誼時,他就發現了這一點,他的名字應該遵循了容氏這一輩的字輩。
可是為什麼?
他一直都知道,母親不怎麼喜歡自己,他也早就釋懷。
畢竟如果蕭随那生子藥真的有效,讓他生下了有蕭随血脈的孩子,他也不見得會愛那個孩子半分。
見容識不說話,容向昭微微歎氣,“她沒想過不認你這個孩子,隻是當年的事恩怨太多,她傷神傷身,沒能顧得上你。”
容識苦笑道:“要是沒有我,她興許就不會……”
她可能就不會死。
他還在自責和愧疚,容向昭耐心道:“若是她在這裡,也不願意看到你有家不能認。咱們容氏家大業大,還不至于護不了你。”
容識還是不贊同,但終究讓了步,“小姨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另一重身份若是暴露,對容氏有害無利,希望小姨能先為我保密一段時間。”
“這就對了,也罷,就聽你的吧。”容向昭聽這聲小姨很順耳,“這個院子是我特意挑的,後有山,前有水,風景不錯,而且人少安靜,就送給你了,往後回來,你都住這兒。”
來時精神不濟,沒有細看周遭的景色,不過小姨選的,總歸都是好的。
“多謝小姨了。”容識放松了些,“有件事,不知道……”
“你想問的是今天的事吧?”容向昭笑眼微眯。
容識道:“是,我覺得今日之事似乎有什麼隐情,不知道我貿然行動,有沒有破壞你們的計劃。”
他用的是“你們”而非“你”,容向昭暗自驚訝于這個外甥的敏銳。
不愧是望仙七算之一。
她點了點頭,“是有一些,不過你不僅沒破壞計劃,反而幫了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