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傅陽舒送回房間之前,程微言正巧碰上了孫熙沁。
孫熙沁受的傷太重,又是擅作主張離開了醫院,因此,不過在傅家住了兩天不到,她就已經瘦了一整圈了。
不光如此,她的臉色較之前蒼白了不少,步伐發虛,走路也一步一喘。
但看見了程微言,她還是勉強從苦相中擠出一絲友好的笑,說:“微言,太好了,我正要去找你,有些話想跟你講。”
目光再落,程微言懷中的小狐陡然闖入了她的視線中。
就這麼一瞥的工夫,她的笑容便凝住了。
那小狐的模樣她再熟悉不過。
赤色毛發,腳底踏着雲一般的白,尾巴尖上有着一圈不顯眼的棕紅。
不正是傅陽舒麼。
孫熙沁愕然不解。
依傅陽舒的性子,怎麼可能任由别人抱着他,更何況這人還是被他厭煩的程微言?
況且,早在他能随意化成人形後,就不願以狐狸的模樣示人了。
她記得以前,哪怕在修煉的時候受再重的傷,傅陽舒也會強忍着不甘示弱。
就連常年待在傅家的孫熙沁,上回看見他的狐狸模樣,還是他們小時候。
且是因為他化形的本事不到位,不小心露出了原形。
當時,就為着這無意的一瞥,傅陽舒一個月都沒怎麼理過她。
心裡突突跳了兩下,孫熙沁從中嘗到了淡淡的難受滋味。
她強壓下心中泛出的酸澀,斂住醋意。
可這下勾起的笑容不光勉強,還十分生硬。
“陽舒回來了嗎?”不甘在心中燒着,激得孫熙沁躬身劇烈咳嗽幾聲。
等情緒稍平和了些,她柔柔地擡起眸子,佯作埋怨:“怎麼回來也不說一聲,就這麼随便賴在别人身上,太不客氣——微言,真是麻煩你了,還要時時照顧他的情緒。”
她上前一步,擡起了手:“我來抱着他吧。估計是修煉太累,又鬧小孩子脾氣了,睡一覺就好了。”
雖是打趣,但多少摻雜着親昵意味。
她也是存了心想要故意制造出這樣的效果,程微言又哪能感覺不到。
“不麻煩。”程微言倒不覺得有什麼,也不客氣。小狐狸不輕,弄得她的胳膊有些酸了,“他受了傷,可能需要包紮一下。”
不過,說歸說,到底沒能脫手。
她想得簡單,把小狐狸遞出去,再讓孫熙沁抱着就行了。
可等她伸直了胳膊才發現,自己的手臂不知怎的被兩隻前爪緊緊抱住了,手肘處還圈着一圈蓬松的尾巴。
松軟的毛貼得死死的,連條縫兒都看不見。
……
難怪她總覺得小狐狸抱着不光重,還勒人。
“這……”孫熙沁同樣發現了,她的手還伸在半空中,擡也不是,縮回去也不是。
傅陽舒自己沒不松開,她總不能直接把人搶過來吧?
猶豫幾番,她還是垂下了胳膊。
“算了,看來陽舒睡得熟,要是動作鬧得大了,反而吵着他。”孫熙沁一頓,随即,她的笑中便透出體諒意味,“幾步路的工夫,要麻煩微言把他送回去。等他醒了,真該好好謝謝你。”
程微言隻能縮手。
她的胳膊剛彎回來,懷裡的小狐狸便發出夢呓般的聲音,聽着極其可愛,如小雀兒一般。
然後,他騰出了一隻爪子,搭在了眼睛上,又陷入了沉睡。
……
“看來陽舒是真心信賴你這個朋友。”孫熙沁勉強勾唇。
她心想再看下去,自己的笑就要挂不住了,便轉移了話題:“對了,微言,你吃了我給你的藥了嗎?”
程微言點頭。
孫熙沁屏住了呼吸:“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感覺呢?”
程微言想了想,才回道:“還要謝謝你,吃了那藥,才過一天,我就感覺靈力增加了一些。”
為了顯示她表達謝意的真誠,程微言特意将回答說得萬分急切。
等注意到了孫熙沁神情中泛出的喜色,她才不急不緩地放滿了調子,一邊觀察着她的表情,一邊忖度着開口:“不過……”
“不過?”
“不過也有奇怪的地方,”程微言一笑,擺出請教的姿态,“我總感覺有些頭暈,腹部燒得厲害,連飯都有點吃不下了,不知道是不是吃那藥的原因?”
孫熙沁默然。
她記得程微言吃午飯時的确早早就放了碗,看着胃口不大好。
思及此,她頓時了然。
肯定是藥起了效果。
而且,她也能感覺到,程微言的靈力較昨天的确增加了不少。
一想到這個,她便忍不住加深了笑意。
如此,至多再過一個星期,程微言暴漲的靈力便全是她的了。
她蜷住了手,以此抑制住指尖興奮的顫動,然後看向了程微言,柔聲道:“放心,這是正常反應。當初我吃這藥的時候,連着好幾天都沒吃下多少東西呢。等過了這幾天就好了。”
程微言将她神情中的每一個細節盡收眼底,最後,視線緩緩滑到了她那正在輕輕顫抖着的、蒼白幹枯的唇上。
她彎了彎眉眼,眸子如小月牙一般,笑道:“好。”